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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走得很慢。

自李三思始,戏班剩下的十一人陆陆续续相继离府。

只剩张饺儿、负水、郑云还有年纪小的沈淮七留在将军府,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李珰病情似乎有所缓解,也不再需要戏班演奏,乐器收进府库,四个人亲自收的,放在架子上积灰。

负水的铜鼓留在院内搭的戏台上,风吹日晒后留下斑斑裂痕。

五月底,负水变卖“家产”,加上这些年攒的月银凑足了赎身费,准备找周管家拿回卖身契。年前李珰嘱托若是负水要走需要拖住,未想如今将军回府。他不敢拿主意,第一时间禀明了李珰。

这几月李珰嗜酒,惯爱冷清,东院居室只有周管家出入。日子恍惚,院落的松樟愈发清脆,遮住大半日光,方寸天地间竟然有了“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的离群索居之意。周管家感慨将军府渐渐空寂,奈何李珰不以为意,没让他招人,自然日常无人洒扫,园中各长廊石径,皆是败叶枯草。

李珰坐在回廊上饮酒——准确来说,背倚着廊柱,身体恣意地舒展,手边放着长颈白玉瓷瓶,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越走近,越能闻见梅花凝在冬雪里散发的冷香。

那人依旧神色清明,撑着头,侧目看向廊下石板上乌鸦与燕雀争食。听到管家禀告,只交代将人先带过来让他瞧瞧。

变卖些家当后,负水的行囊消减,包袱瘪得可怜。好在她偏好男装,管家和郑云匀出几套还算崭新的衣衫,算是贺她重获自由。负水也知道李珰不会这般轻易准她出府,不像李三思,她没有带上包袱去回话。

李珰回到书房,端坐案前,身后不知何时多添了一排书架,摆放的不是书卷一类。若干大小形制不一的酒杯酒瓶,交相辉映,煞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