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页

“殿下……你,想必知道,老奴……老奴来此的原因。”赵安颓然地彻底松开了捂着伤的手,他的肠子顺着伤口流了出来,耷拉下来,堆积在马鞍上。味道刺鼻,他的后背也被砍了很多刀,但赵安无所谓。

老爷已经去了,他是侍奉了老爷一辈子的人,今生死在这里,他问心无愧。

“老爷留了刀给殿下……让,殿下……”赵安被自己嘴里的血呛得咳起来,他使劲压下去,染血的眼盯着贺沧笙,尽力将贺沧笙的手放在马侧的刀上,道:“珍重……无……悔。”

话尽了,指尖的冰冷往心里去,贺沧笙的泪落了下来。赵安看着,很想安慰,但他做不到了。他张了张嘴,然后简单地一阖眼。

贺沧笙的手臂如同机械,堪堪挡扶着赵安的尸体。她甚至不清楚寄岳是如何被自己收起来的,只知道自己提起了那把沉重的刀。

赌胜。

这是赵毅公留给她的,他和赵紫荆一起,帮她向前,要她无忧,赌她胜利,以生命为代价。

“外祖父。”贺沧笙像是失了神,被泪模糊了双眼。她哪儿也不去,就在极其危险的乱军中短暂地呢喃,双手抱着赌胜,像是抱着赵毅公,又或者是赵紫荆,还有曾经的自己。

谁的刀砍在背后,几乎要穿了她的铠甲,顺带着挑下了她的头盔。贺沧笙抱着刀俯身,身上的伤口尽数迸裂,疼得她喊出了声,唇齿间猛地漫出了血。她抹一把,掌心全是红色。

可她竟在这疼痛和血液间回过了神,嘴里噙着血,蓦然笑起来,用尚在鞘中的寄岳回手猛砍。刀鞘上的刺刃锋利,划过敌人的手臂,将人暂且逼退。

贺沧笙咽着喉间血,用一只手抬起赵安的上身。这弱女子的身躯在此刻与修罗无异,竟一人将赵安搬到自己的马上,按在身前,然后用披风将赌胜紧紧地系在背后。

长发凌乱地散下来,融入黑暗。贺沧笙背着重刀,带着赵安的尸体,还有一身见血的伤,策马奔向沙依巴克。她再次拔出了寄岳,原本恢复得极其淡漠的面目在一次又一次的斩杀里逐渐露出了笑。无数西戎人成为了她的剑下鬼,但他们已经惊喜地认出她的身份,于是又有无数刀落在她身上,就好像是一种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