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宁一宵便俯身,抱住了苏洄。
苏洄顿了顿,也伸出手臂,放在宁一宵的后背,隔着柔软的针织衫很轻地抚摩,为了让宁一宵快点恢复,苏洄笑了笑,哄着他,“我就知道,你肯定很累,辛苦你了,抱抱你。”
苏洄表现得像只温顺的小猫,贴靠在他身上,明明自己也伤痕累累,却尽力安慰。
宁一宵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重逢的那一天,苏洄会小心翼翼地问他关于信的内容。
原来他说的根本不是季泰履拿给他看的那些信纸,而是他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精神病院,日复一日写给自己的信。
困扰宁一宵整整六年的问题,在看到那些信的内容时,终于不攻自破。
他一度以为苏洄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一时的情绪高亢,看似爱上了,但实际只是病理发作。正是因为苏洄没有爱过他,才能那么轻易地离开,消失得彻彻底底。
而他从出生起就被亲生父亲抛弃,母亲也悄无声息离开,他从来没有像孩子那样对抛弃者哭喊控诉,早就学会了沉默接受。就连再次遇到苏洄,也没办法不体面地索问当年的理由。
苏洄也一样,他以为自己收到了那些信,以为他没有给出任何回音,不愿意见他,不想救他,可再次见面,苏洄也只敢小声地问一句,被他转移话题后,便再也不敢提起,甚至不敢表露出任何难过与失望。
他们差一点错过第二次。
宁一宵一想就痛,苏洄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软刀子刮在他心头。
“对不起。”
听到宁一宵说这句话,苏洄有些莫名,心下甚至感到害怕。
“为什么说这个?”苏洄的语气很轻,也很谨慎,“发生什么了吗?”
他试图站起来,将宁一宵也拉起,“你肯定是睡眠不够,很难受,我陪你睡一会儿好不好?”
宁一宵没有阻拦,跟着苏洄进入卧室,任他摊开被子,让自己躺下去。
苏洄也躺下去,和宁一宵面对面,靠得很近,他取下宁一宵的眼镜,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梁,指尖碰了碰他的眼睑,像是想让他闭上眼。
“我哄你睡觉吧。”苏洄小声说,“我哄过雪糕,他很快就睡着了。”
宁一宵被他的话逗笑了,嘴角微微扬了扬,又落下来。
苏洄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背,小声地反复说,“睡吧,睡吧,醒来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一宵睁开了眼,望着他,“苏洄。”
“嗯?”
“这六年,你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吗?”
苏洄的手一顿,愣了半晌。
听到宁一宵说起六年,他的心猛地跳了跳,一瞬间不知应该说什么。
宁一宵握住了他的手,拧着眉,“苏洄,我没有不想去见你,我确实生你的气,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要你。”
苏洄皱了皱眉,眼神中漫起迷惘的水雾。
他不懂,所以什么都没有说。
“我根本没有收到你写的信,一封都没有。”
宁一宵的眼中极少见地出现了委屈与痛苦,这些情绪在平常根本与他无关,他永远冷静、理智,掌控一切,可现在却像是一个错失一切的孩子。
“今天早上,我才收到,是丹妮打包好寄来的。”
哪怕他收到一封,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去找苏洄,无论多远都会把他找回来,怎么可能让他关在那里受苦。
苏洄终于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大脑迟钝地运转着,他忽然感觉呼吸困难,像只应激的猫,产生生理性的不适,眼眶也一下子就红了。
“没收到……可是,她说她寄出去了,每一封我都很认真地写了地址……她跟我保证过,她答应我一定会寄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