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触手只有短短一截,上宽下细,是美洲赤鱿的触手末端。上面乌黑的毒囊已经枯竭,缩成苹果大小挂在触手之上。触手呈暗红色,有如老树桩一般粗壮,最上端的伤口参差不齐,像是撕裂伤。

“是我哥哥在战斗中获得的。”阿遥骄傲地说,“他有六腮鲨的血统。”

“你也一样。”巴璞漫不经心地补充,他继续讲解当年那场战役,“很久以来,我们之间大多数时间都是相安无事的。他们生活在完全黑暗的千米之下,临近海床,那里遍布无人踏足的海沟、奔涌的热泉以及可怕的盐卤池。所以我们的交集很少。只是,从 1200 多斛之前……”

“斛?”唐灵从干枯触手上挪开眼睛,这东西让她相当不适,她似乎已经看到具有人类智慧的动物们在互相残杀的场景。

“噢,抱歉。我们这里的历法和你们不同,这里看不到真正的太阳和月亮,没有你们陆地上的日升月落,所以我们的祖先开始用酿酒花费的时长来记录时间。”巴璞下意识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按照你们的历法来说,那时大概是 2022 年。”

2022 年,蛰伏在深海之下的美洲赤鱿,第一次对海底族结界发起了进攻。

数以千计的美洲赤鱿聚集在结界附近,他们疯狂地甩动触手,急躁地吞吐海水,在海中激荡出一圈圈绵延万里的旋涡。他们生性残暴、贪婪,在侵袭结界的过程中,他们撕裂和捕食一切被触手握住的生物。

结界外,山崩地裂。

海底的火山群上滚落下被他们击碎的乱石,生长千年的深海珊瑚被齐根拍断,几只携带幼崽的抹香鲸也被撕成块状。鲸脂香和血腥味道在海水中蔓延,引来居住在遥远海域中的鲨鱼。无一例外,这些鲨鱼一旦进入美洲赤鱿的陷阱中,瞬间就会被毒液包裹,翻起肚皮沉入深海之下。

“是的。他们中的大多数,沉入了深海的盐卤池。在那里,死去的鲨鱼不会腐坏,也不会消亡,会和大海一样成为永恒。”提到鲨鱼,阿遥的感情复杂起来,他握住那段触手,手背上青筋根根浮出,像是在与美洲赤鱿暗自比较力气。

巴璞走到他身后,踮起脚,像老大哥一样体贴地拍拍他的臂膀,然后语重心长地问:“吃瓜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