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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不晓得牛槽在想什么,毕竟即便高山市服装厂尾大,掉头不容易,掉下来更不容易。跟着集体有饭吃,牛槽他不晓得吗?

牛槽他晓得,他自然是晓得的。可是,牛槽想的不是吃饭。

他热爱缝纫,热爱做衣裳,那是他所有的热血,那是他枯燥而黑白人生中的彩色,他不可能放弃这种自由挥洒的感觉。

更何况,从市侩的角度来说,他也能隐约感觉到高山市服装厂这种机制的欠缺之处,那便是市场敏感度太低了,而服装这个行业,最需要的便是站在社会前端,提前发现人们的需求。

彼时恰逢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早已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

早在两年前,「吃粮靠返销,用钱靠救济、生产靠贷款」的「三靠村」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按下了18个手印,搞起生产责任制,而后党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又成立了经济特区,举国上下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改革。

不久前,中共中央还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几个问题》,肯定了包产到户的社会主义性质。

那一天,牛槽看着报纸上肃穆的会议内容,站在日新月异的街头,发现一眼望去原先破落的集市好像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举目皆是新气象。

那一刻,他便晓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时代车轮滚滚,贩夫走卒都开始挣脱了集体的桎梏,由原先一个混沌模糊的形象成了鲜明个体,个个儿各显神通,卖菜的,下海的,经商的,比比皆是,人人走向都有了不同。

“我不管你什么气象不气象,咱们牛家村服装厂,必须成为高山市服装的分厂。”牛队长见说不动牛槽,彻底失去了耐心,甩袖子离去了。

牛槽默默看了牛队长背影半天,继续低下头收拾起东西来。

回去后,小琴又拿着那张通知书欲言又止,牛槽晓得小琴是为着孩子着想,却不想同她说太多,毕竟理想这种事情,能理解的人自然会理解,不理解的,你怕是嘴皮子磨破了人家也会笑话。诚然小琴不会笑话他,却也是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