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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大年初一,要吃汤圆的。晓珠顶着眼下两团乌青,正往热腾腾的锅里下芝麻汤圆,穿了一身花红新袄子的灵萱一路跑过来,甜甜地叫她:“姐姐!”

晓珠脑子里迷迷瞪瞪的,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又以为她是馋了,忙不迭地道:“汤圆马上就好了,你先去外面玩一会儿,这儿热水热锅的,仔细烫着你。”

灵萱却不依,狗皮膏药上身似的,粘着她不放,东一句“姐姐”,西一句“姐姐”的,挤眉弄眼的,好像在暗示什么。

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汤圆白白胖胖、圆圆滚滚,又软又糯的身子挤挤挨挨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可爱。

又被灵萱叫了一声,晓珠终于悟了。灵萱平日里,叫她“晓珠姐姐”,偶尔生气了,便直唤名字“晓珠”,哪里叫过她“姐姐”呢?只有正儿八经的亲姊妹才这样称呼。

灵萱见晓珠怔怔不语,知道她觉察出了不对劲儿,嘻嘻一笑:“昨晚上,秦嬷嬷给我说,哥哥说要认你作妹妹。哈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姐姐啦,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再也不会走啦。”

灵萱美滋滋地说完,忽的又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噢,不,也不是再不走了,秦嬷嬷说过两年你还要嫁人呢,到时候哥哥和嬷嬷给你准备嫁妆,就从这个门儿坐花轿出去。”

灵萱漫不经心地说着,却撅着屁股、歪着脑袋、半眯着眼儿,从厨房门缝儿里去瞄外面大开着的、挂两个红灯笼的院门。

晓珠正用铁勺子往碗里舀汤圆呢,听了这话,脸上发烫。这样安排,当然最好啦。她有手艺,又有裴家和县令大人做靠山,不管嫁不嫁人,在南屏县的日子怎么也不会太差。

可是,一想到明月镇自闲山庄的那一晚,她与县令大人之间那些迷迷蒙蒙的情愫,她就浑身不自在。

她蹙起眉,狠狠地甩了一下头——不要什么姐姐妹妹的,她都不要,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如此这般打定了主意,到秦嬷嬷下午正式与她说这事儿时,她便以“自身福薄,无福消受裴家厚泽”为由,婉言谢绝了。同时还告诉秦嬷嬷,预备过了年,把自己的铺子在东市开起来,便离开裴家。

秦嬷嬷自昨晚被裴屹舟拒绝了,当真心如死灰。但气头一过,又想了个招儿来最后一搏。

少爷不是说晓珠和灵萱一样,都是他的妹妹吗?她就把事情做死,让晓珠焚香、认祖,当着大家的面叫他“哥哥”,看他忍不忍得住,受不受得了!

但她又知道自家少爷心志坚毅、言出必行,若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生生受了这声“哥哥”的话,那便是半分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即便他情入骨髓、爱之如狂,也再不会与晓珠有任何瓜葛。

于是乎,秦嬷嬷便想先摸摸晓珠的底,若是晓珠流露半点儿“不愿做妹妹,却想做其他什么”的心思,她就再折腾折腾。两人一配合,逼得少爷承认他自己的心,自然就事半功倍啦。

可是,哪里知道,自家少爷是个榆木脑袋,晓珠竟也不开窍。不止不当妹妹,还要离了裴家去,看样子,是要和少爷划清界限了。

这大半年的相处,她也看出来了,这孩子表面上唯唯诺诺,却是个拎得清的、不甘自轻的。

秦嬷嬷想了一回,心凉得透透的,真是半点希望也没了。但另一面,她也对晓珠动了些真情,打心眼儿里劝慰她:“走不走的先不说,你一个姑娘家,先把铺子开起来,有个立足的地方再说。”

这话实在有理,晓珠也是这般想的,她收拾心情,一门心思琢磨吃食,余者再也不想。

大年初七一过,关门插锁的铺子开了张,她便邀了儒平一起,去东市赁店面。到正月初十这天,她的“真香小食”已然开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杜秋娘《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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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一顶帷帽 ·

与其说是小店儿, 不如说是一爿摊位,三面有墙,正面无门, 窄窄挤挤的。晓珠的摊位在东市较靠里的地方,左边是家卖饮子的铺面,右边便是围墙了,刷得粉白-粉白的。

她今天第一天做生意,和儒平、灵萱群策群力, 很是想了些法子。

譬如说, 做了个朱红色的大酒旗,往店门房檐上一插, 风一吹, 飘飘摇摇的,很是惹人注意。

再比如, 大家伙儿图方便,都是在家里把要卖的东西做好,再带了来, 晚上收摊儿时,拎着空篮子、空碗就可以回去了。

晓珠却费了好大力气, 让冬青帮忙, 从家里搬了个小炉子去。添几块炭火, 把差不多已经做好了的香糯鸡爪,放在炉子上温着。别的不提, 光那阵子香味儿就飘了好远, 惹得人垂涎欲滴。

翌日是大年初一,要吃汤圆的。晓珠顶着眼下两团乌青,正往热腾腾的锅里下芝麻汤圆,穿了一身花红新袄子的灵萱一路跑过来,甜甜地叫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