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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珠张口欲言,想说自己身子好了,做饭什么的不在话下,秦嬷嬷却比她更快,笑着对胖婶儿道:

“我记得,你会做一道什么……夫妻肺片,哎呀,晚上做了我尝尝。”

晓珠眼睁睁地看着,胖婶儿弓背哈腰地扶着秦嬷嬷往外边走了。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子气性来,她在此地十几年,知道宋、王、蓝、黄、罗五大名厨,却从未听说过张温家的这号人物。她倒要看看,张温家的,手艺究竟有多厉害。

晚饭果然是胖婶儿做的,那碟子油汪汪、红亮亮的凉拌菜,便是夫妻肺片了,小火慢卤牛心、牛舌、牛肚、牛肉,晾冷后切片,浇以特制的花椒油与辣椒油。

秦嬷嬷与裴灵萱正吃着呢,胖婶儿站在一旁,一面布菜,一面解释何以夫妻肺片里却没有肺片。

“那时候,大家吃牛都只吃肉,不吃牛心、牛肚这些下水,牛肉店的小伙计觉着这些‘废料’扔了可惜了,悄悄带回家与妻子做了菜。”

“后来,二人沿街叫卖,被人称为‘夫妻废片’,再往后,有人嫌‘废’字不好听,改成了‘肺’,便成了‘夫妻肺片’,只里面却没有‘肺片’。”

裴灵萱恍然大悟:“是了,‘夫妻肺片里没有‘肺片’,鱼香肉丝也没有‘鱼’,你们蜀地的菜净是骗人的。”

她说得气哼哼的,嘴巴又被辣红了,一直嘶嘶地吸气,却还要伸筷子夹呢。直把秦嬷嬷与胖婶儿逗得哈哈大笑。

晓珠默默上前,对秦嬷嬷福了一福:“嬷嬷让我晒的褥子,都晒好了。”

下午的时候,秦嬷嬷说天气冷了,县令大人的褥子有些薄了,让晓珠把柜子里的厚褥子取出来晒晒,再规整规整,补下边角。

秦嬷嬷招手叫晓珠过去:“少爷说有事儿,和冬青要在县衙里用饭,今晚就咱们几个吃,晓珠也快过来,尝尝胖婶儿的手艺。”

晓珠大大方方去坐了,倒把张温家的吓了一跳。县令虽不在家,裴灵萱可是正经主子,秦嬷嬷也算是半个主子,她当初,可不敢和主子们上一个桌子吃饭。

晓珠走近了才发觉,桌子上统共有五个菜,除了夫妻肺片,还有双椒辣子鸡、水煮肉片、红白豆腐、东坡肘子、干煸牛肉丝。

道道是经典川菜,麻辣鲜香,足见得,这第一顿饭,胖婶儿是很用了些心的。

红白豆腐是以鸭血与豆腐合炒,佐以蒜苗,红红白白之点缀着绿色,是以得名。

晓珠举箸,尝了一筷子,心中登时明了:菜做得也算不错,不过,主厨的人求胜心切,已失了先机。

历来做饭讲究颇多,不仅色香味俱全,更要荤素搭配,营养健康。胖婶儿为展现自己手艺,连着做了五道重油重盐的荤菜,味道既单一,也不健康。

且晓珠知道,裴家俱从京城来,平日的菜里,油与盐都是减量的,还用数个清淡素菜作陪,才能彰显川菜的咸鲜香辣来。

胖婶儿今日做的,不但没有减油减盐,倒还放得重了些。若是长此以往地吃下去,食客的味觉会慢慢迟钝。

晓珠只夹了几筷子菜,就配了一碗白米饭,依了秦嬷嬷的话,去与县令大人换新褥子。一面走一面盘算,不知秦嬷嬷是何意,但她自己,定然要将厨娘的位置夺回来。

秋夜寒凉,裴屹舟从外边回来,拥着一身风霜,掀开了门帘子。一屋子温暖之气扑面而来,惊得他一个激灵。

因他不喜人随身侍奉,平日里冬青只打扫了便走了,往日里他回来,屋子里都是冷冰冰的,哪里像今日这般暖融融的,且还夹杂着柑橘的丝丝清香。

屋子里灯笼通明,四角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桌子上熏着炉香,而他的床前,有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正背对着他,铺褥子呢。

她先换了旧褥子,将新褥子散开,想要铺平整。可这褥子厚了些,她人矮力气又小,如何也抖撒不开,只好脱了鞋爬了上去,将褥子的四个角一一折进床榻里。

约莫是床太大了,褥子老是动来动去的,总也折不好,着了一身粉色裙子的晓珠,只好撅着身子,在他的床-上爬过来爬过去。

若说方才他进来,瞧见灯火通明、闻得柑橘清香,心里是被暖到了,现下这一幕,便令他毛躁起来了,一股无名之火从下腹窜了起来。

昨天晚上,他还是她的‘阿章哥哥’,说要娶她一辈子对她好呢,今天晚上,她就在他的床-上了……

裴屹舟转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直在廊下吹了好一会子冷风,把心头的邪火压下去了,才回去。

这时候,晓珠终于把褥子铺好了,灯火映照下,显得脸蛋红扑扑的,甜樱桃一般模样。

晓珠张口欲言,想说自己身子好了,做饭什么的不在话下,秦嬷嬷却比她更快,笑着对胖婶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