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批加入团队,也勒令被排除在酒局之外,同时干司机和保姆的活,要带小孩还要抽空遛狗,导致钱惠来在这种环境里仍能保持作息正常。而他竟甘当工具人,虽然和秦筝不太处得来,不过他照顾黎小芭挺有一套。但也要忍痛吃狗粮,暗骂我看你们一个个装得又酷又拽怎么谈起恋爱比我还腻歪。几天下来倒和黎小久迅速熟络,或是全车最无话语权的两人在惺惺相惜。
不是真生气,阿闹跟他俩又插科打诨,顺手捏黎小芭的脸,小姑娘险些被吓哭。阿闹不想哄,转头往后跑,小巴车一排三个座,她在向其非那排仅剩的独位坐下,和向其非隔一条过道,不慌不忙从包里翻出一根棉签小心擦眼睛,不够用,又翻湿巾出来。向其非看她眼底逐渐泛红,正想开口安慰,却被池衍拢过肩膀,在他耳边轻轻地“嘘——”。
向其非额头抵池衍胸前闭着眼睛,阳光与池衍的手指一起穿梭在他头发里,耳边是梁聪焦急的咋咋呼呼,生怕别人听不见,“你这是在哭啥呢我的宝贝儿哎——”
“滚,我乐的,高兴,喜极而泣,懂?”
抱紧池衍的腰,我也高兴,向其非想,又抬起头小声在池衍耳畔重复一遍。
二十分钟后,车成功停在场地前门,乐队正一件一件从行李舱往外卸设备。小高这两日因突如其来的痛经不得不下火线,止疼药不管用,在车上捂住肚子冒冷汗,落地便就近找了一诊所挂水,还不忘兢兢业业用备忘录列一张表,叮嘱向其非注意事项如同交代后事,诊室诸位一度以为她罹患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此刻改由向其非独挑大梁,代班巡演经理,独自坐在五平大的后台,隔着茶几对面是一位目测四十左右的大哥,瘦高,略驼背,面相不善。左手半袖花臂,图案是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右肩膀也有东西,极不和谐印一碗拉面配两个酒碟。
随道上规矩,先客客气气让向其非一根烟。他不会抽,也没敢拒,滤嘴夹在指缝里,道谢也端正。
大哥绕过茶几来拍他肩膀,“之前跟我聊是个女孩儿我记得,年纪轻轻特板正,消防通道都得我录视频给她检查。你几岁,成年了吗?”
此前小高的叮嘱都忘精光,向其非眼睛只敢看墙上贴的照片儿,视线飘忽,强装镇静:“她生病了,我代班,今年二十一。”
大哥起身往贴照片的墙边走,揭下其中一张,“他们哪儿找来你这么一三好学生?”像逗小孩儿,“不会抽就掐了吧,怕个啥,我还能逼你抽?”
向其非掐掉烟像剪了弦,放松下来就话多:“我不是怕你……我有点儿紧张,怕因为我把演出砸了,而且我也不是……我期末挂好几门,不过有一门结课作业成绩特好,纪录片课,我拍他们从准备排练到一次室外演出,当时还摔坏一台机器,赔特惨,但是我把池衍拍超级帅,池衍,就我们主唱,头发有点长那个。”
大哥笑声轻蔑, “知道,我们认识,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你就放一万个心,好吧?出不了岔子,就是真劈了也无所谓,现场都这样,有意外才有价值。要都老老实实按录音室里演,回家听唱片不就完了么。” 两指夹照片递过去给他看,“但我就不太明白,你们票卖得不算好,这你该比我清楚吧?干嘛不用原来的名字,当年那事儿闹挺大,好赖是名气,怎么就跟票房过不去?”
售票的确寥寥,一百张出头,出了北京谁知道蓝点到底是谁?这问题向其非也想不明白。池衍坚持不用滂沱的名号,成员分明就是最初阵容,就连阿闹也坚持巡演要冠蓝点的名,向其非甚至敢发誓这个世界上没人比她更希望滂沱重组。向其非去问,池衍倒没什么反应,笑着反问他:“为什么要用滂沱,因为更好赚钱吗?乐队是阿闹组的,她想怎么样就随她吧。”
照片拍摄于2013年的冬天,滂沱是秦之默还在时的四人编制,阿闹背琴在照片最右侧闷闷不乐,而离她最远的秦之默,双眼已显出厌世、黯淡,以及或多或少从池衍那里见到过的某种情绪。
当晚的演出差强人意。傍晚暴雨突袭,隔窗似乎能听见远方海浪泛滥,猛兽冲击岩石,但向外望去是街道楼房在雨中闪烁,海岸是忽隐忽现的。仅卖出的一百来张票也打了折扣,实际到场人数粗略估算只有百分之八十,但氛围尚可。钱惠来对摇滚乐现场无兴趣,一早带着小芭秦筝还有一只狗躲进宾馆。而到场的多数人对蓝点不熟,更有可能是被海报上阿闹和池衍的脸骗进来,但也给出了足够的耐心和尊重,大都能认真听完整场,签售时还有男孩儿腼腆又坦然地和池衍表达,我是第一次听这样的音乐,还蛮有意思的,我觉得我的内脏在跟着一起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