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差两公分冲一米八,池衍得空爱跑地大找黎小久打球,一局五块,运气佳俩人能赚顿小脏串儿。他弹跳力好,篮板一抢一个准。黎小久除摸着鼓槌,其余时间一律不疾不徐,球场上查无此人。池衍自己打两个位置,练出一身腱子肉鲨鱼排。但每周见秦之默的那天,看他身后跟着个直冲两米的肉盾盯腕表掐时算点,毕恭毕敬开车门劝公子哥时间到了该回家,也挺怵。聊天总不敢太放肆。
于是就明着暗着怂恿他,你跟家里人摊开了聊聊,出来玩儿而已不想人跟着,这事儿总不至于为难你吧?全然忘了曾经如何劝导邱一鸣听话。好在沟通也并非总是无效。第一次尝了甜,当秦之默只身一人前往迷笛,穿越无数帐篷餐垫、满地酒罐和颓唐中藏匿灵气的脸,在后台找到他时,池衍便耐不住冲上去把人往怀里拢。为让这个拥抱显得合理,还假装哥们相见似的攥拳擂人后背。
而阿闹向来爱和同岗恋爱,常被调笑贝斯手是不是只能内销。那时刚谈新男友,玩儿朋克,正如胶似漆,走哪带哪。即便如此她心里也是乐队更神圣,排第一,不可撼动。逢滂沱集体活动,那您就自己找地方先歇着哈。结果隔天东灵山团建,池衍破天荒带着外人来,她同秦之默的梁子便由此结下。
但这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在山顶,伴随月升,爱、恨、希望、自毁,皆埋下种子。
我真挺羡慕你们。
是么,我们什么可羡慕的?吃了上顿没下顿。
该怎么说,自由?这词儿说起来还挺害臊的,反正和我不沾边。
那有什么难的?只要你愿意就能有。
真的?
真的,来不来?我们的世界随时为你敞开。
但想象中的自由常与现实背道而驰,于那年的秦之默亦如此。其父一路摸爬滚打在京城站稳脚跟,生性除严厉外便是多疑,尤其不能容忍背叛。以至那次逃逸注定没有退路,也无非是从一个牢笼转移向另一个。远离高塔,贫穷变成了新的桎梏。
“但当时我还挺开心,觉得这个百利无一害。我喜欢他没有退路,挺变态吧。觉得我们现在一样了,那就只能相互依靠。虽然的确好好相处小半年。”
“之后分歧太多了,就开始彼此消耗。起初是风格不容,总吵架,但他从小学琴,又确实有天赋,我在他面前没什么自信。”
“接着就是钱的问题,他什么都要最好的,带出来的很快就花完了,只靠乐队填不上房租,又搬回仓库去住,他小时候关过禁闭,不喜欢这种地方。后来找人牵线,滂沱签了rk,换大公司情况有好转,但也远远不够。再后来,他阿片类药物成瘾,买不到药时经常昏昏沉沉,胃痛,呕吐,致幻。但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甚至就希望他一直昏沉,别清醒。”
“你想不到我们会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可能是我写了一个不够抓耳的riff,推了一个不太想去的音乐节,或着仅仅只是因为一件衣服没晾干。”
“我不是你想象里的那种好人。我处处盯他,你应该已经听人说过我有时会把他绑起来。我之前怕你知道这些。他演出的时候会因此摁不稳琴键,我真挺糟糕阿闹问过,我说是担心他伤到自己,其实只是怕他某天悄无声息就离开。”
“到底还是从开始就是错的,是我不愿信自己又失败,也不想再被放弃一次。”
“那天,他特别平静、温和,像我们刚认识,一切都很自然。他说去洗个澡,让我稍微等等,再一起去场地,还说晚上要喝林曼德,樱桃味儿,他喜欢樱桃。”
“当时一度以为该结束了吧,似乎终于能好好开始生活。”
“他淹死在浴缸里,没有任何挣扎痕迹,一心想死。阿闹他们把原因归在药隐,但我清楚他是恨我。我承诺给他一个浮在空中无法兑现的未来。连我也恨自己看到尸体时真的有一秒的轻松和解脱。”
像告解,赎罪,往事早已称不上爱憎了,只剩我还在执着地仇恨自我。月光未曾如此刻神圣,抱歉让你来充当我临时的主。我便是这样一个人,自私,虚伪,无能又软弱。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知悔改地渴求你来爱我。
向其非的确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倾听者,面对面拥抱,他打断这场漫长的忏悔,伏在池衍肩上哭掉仅剩的气力。
池衍捏着他的下巴吻掉脸上几粒滚烫:“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向其非倒抽气儿,胡言乱语:“我要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我早点来北京,早点赖你旁边不走,就算你那时候喜欢他,反正我会更喜欢你,我把你抢过来,被万人唾弃都无所谓,你就遇不到那些更糟糕的事情。”
那一年差两公分冲一米八,池衍得空爱跑地大找黎小久打球,一局五块,运气佳俩人能赚顿小脏串儿。他弹跳力好,篮板一抢一个准。黎小久除摸着鼓槌,其余时间一律不疾不徐,球场上查无此人。池衍自己打两个位置,练出一身腱子肉鲨鱼排。但每周见秦之默的那天,看他身后跟着个直冲两米的肉盾盯腕表掐时算点,毕恭毕敬开车门劝公子哥时间到了该回家,也挺怵。聊天总不敢太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