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衍起身:“如果你还有犹豫,还想后悔,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好。”向其非说,“不后悔。”去握他的手。
这线路漫长,但总体平坦,走走停停,均是铺好的石砖和人工搭建的坡道。大包池衍背着,向其非弱鸡,只负责拎部分食物和水。
徒步到天彻底黑透,路过绿色的缆车桩,途径一片草甸,梯道外有野马与散养的奶牛,沿途也算赏了落日,风暂且徐徐,青草与泥土气味扑面,夹道零星开金莲花与野罂粟,极偶然能遇见几株待放的鸢尾花苞。待池衍打开手电,向其非才意识到冷,只有被对方牵住的手心滚烫,又因期待与激动渗出薄汗。从包里翻两件派克服,穿衣时被迫松开一秒也失落。
两件衣服都是池衍的,有他的味道。事实上是两人一起住久了,连向其非身上也沾染寡淡的邓禄普味。他又把手交还回去,要贴池衍更近。
池衍问:“怕还是冷?”
“都不是,就想贴着你,喜欢。”向其非拎着零食袋的手拢在嘴边,要试回声,开口便喊:“我真的超爱池衍——”
回应他的只是虫鸣鸟叫。
池衍捏他手背:“山顶效果会好一些。”
“不是这个,”向其非沮丧,“你都没说过爱我。”
“我过去和秦之默吵架,”池衍道,“他总说我讲出来的爱全是幌子,我只爱自己。”
向其非不同意:“他才只爱自己。”
“嗯,或许,也没准我俩半斤八两,”池衍照着前方的路,不反驳,手电在梯道映出明亮的光圈,“所以我们这种人总没好下场。后来不常说了,想改,觉得这个字儿太重,要把人压垮。但见了你,这些改掉的,好像又都不适用了。你总能把它说得轻盈又好听。”
向其非停步,扯池衍也站定,手电光垂直打向地面,他在黑暗中凝视对方的轮廓:“有多重?我不信,不然你说来听听?”
话尾落地便剩忐忑,期间短暂停顿,数到三声蝉鸣和四声心跳交叠。
而池衍回答过于轻描淡写,又过于自然流畅,以至向其非听到这句话时,怀疑他是把字句刻进意识里,独自演练过千万遍。
伴随远处野马嘶鸣与熠熠星海,手电只照亮一隅前路,足够走下去,也许无需窥见整个未来,他听见池衍说,“其实我,比你想象的要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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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回去第一件事把向其非的车座卸了。
第36章 月升之地(下)
越往山顶风就越凶,向其非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恨不能学狗吐舌头。手腕上悬挂的塑料袋吱啦啦响,催人,梯道再望不见尽头,顶风弯腰撑膝盖,哼哼唧唧埋怨:“我累。”
池衍仰头喝水,顺便晃了手电光过来:“快到了,来我拉你。”
向其非自认此次出行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估摸不出池衍还有什么别的打算。腾不出手,摇头婉拒,撑登山杖向上爬两步,又觉得还是牵着好,喊池衍等等,收起杖子硬将右手塞进对方口袋,寻十指交握,暗自觉得又土又浪漫。
在半山听告白时,向其非已做好万全准备,还是情难自禁地脸红。也真敢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想象的?讲出来你要吓死。
想起十几岁曾在课桌里摸出过零食或者早饭,也有喷香水的信封,未署名,被同桌给嘘个面红耳赤,回家躲进房间小心翼翼地拆,满纸蓝黑色英雄墨水,字体小而秀气,选词也含蓄,写到最后一行才匆匆提一句喜欢。信塞进书架,日后再无交集,偶尔想起,少年心怦怦,但没别的,摄氏20度,思绪恒温,回忆是青草味。
听池衍说爱就不一样,分明也没什么惊天动地,但兀自捕捉其中深情,能额外接收别的信号,暗流涌动,想立刻被亲吻拥抱,若不制止接着就是满脑子龌龊下流,我竟然也能这么缺爱,不可思议。在心里自我咒骂,回一句正经的啊!实际是生生咬住下嘴唇,怕坏气氛,怕开口只能忐忑递出低俗的真心话,但同时也莫名心安理得,体面喂狗,就差高喊:我现在此刻马上要和你做/爱。
亏是爬山交代出去半条命。到顶,将近午夜,周边零星几顶小帐篷都灭了灯。向其非瘫在顶峰石碑前,欲望随汗蒸发一半,另一半填充进成就感。
“我们的帐篷呢?”他蹲在池衍身边,一副跃跃欲试相,“我不会扎,你教我。”
池衍卸了包,也不急掏装备,在最高处拆开一路带上山来的黑色提兜。向其非从地上捡起手电,帮他打光。
结系得很紧,死扣打三个。看池衍一层层解,向其非找石头架着光,提议:“我帮你,这个我会。”
池衍起身:“如果你还有犹豫,还想后悔,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