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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杀手 Barrett 2633 字 2个月前

向其非等着他吃,又帮他擦干净嘴。他自己从小没隔夜仇,钱惠来早上压坏他的gaboy,晚上俩人就能在院儿里扔沙包,反正玩什么都是玩。而秦筝就不行,手里攥着糖葫芦回家算怎么回事?像已然和解了似的。

上楼拍门,池衍回应极慢,秦筝认领自己的新房间后,又一句话不讲便顺利把自己关进去。池衍从角柜抽屉取两把钥匙,先给向其非一把,另一把顺门底缝塞秦筝屋里,过会儿便被踢出来。懒得再管,池衍回房间就往床上瘫。向其非起初以为他只是累,但走姿看着怪异,跟过去撩开他挡住脸的头发,侧面靠近眼睛的地方青一块,再掀他衣服检查,肋骨小腹同样成片的青紫。

向其非慌了,去抽屉里翻没用完的红花油,倒几滴在手心搓开捂热,贴上池衍伤处帮他推药,“你遇上追债的?”

“没有,”池衍一动浑身疼,安静躺着由向其非服务,“喝多了跟人打架。”

整屋是药油辛辣,姜樟味刺鼻,向其非又唠叨,“你自己说的,都几岁啦,怎么还干这种热血小年轻干的事?伤了手怎么办?真当自己十七八那么经打啊,整天说让我别受伤,到自己这儿就跟听不见似的,你要受伤小筝怎么办?别指望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虽然也不是不行,你要坐了轮椅,那我就”

池衍拍余出来的半张床铺,唤向其非上来,箍着他腰背,把那张没完的嘴往怀里按,后头的字句闷进胸口,“别说话。”

喝酒,打架,在这圈子里几乎等同于社交指标,谁要还没在演出场地摔过几个酒瓶子,那足证明同样没什么话语权。再早些年,别管琴弹得如何,甚至有人仿sid vicio在台上刀片划胸口。不过后来管制,都给拘了,在身上写过操/你妈的傻/逼世界,满腔愤怒,当自己朋克救世主,下一秒世界就把反抗因子从根儿上掐断,给你训得服服帖帖。

昨夜和二哥约在公羊,798早多年不来,上一次还能追溯到同秦之默热恋,陪他来拐角处的尤伦斯看装置展,阿彼察邦,姓什么来着,太难念,忘了。展厅漆黑,主题聊黑暗与夜晚,还记得展册上印,“看不见的时候,你的思维主宰一切。”那年给人生寻了出路,尚且还能臭屁,对秦之默说,我看得见时也能。秦之默手指覆他眼睫,笑道,那你来主宰一个我看看?

公羊有聚会活动,除常规酒客,还集了一票金属党,长发马甲,带形状各异的吉他,正合唱克鲁小丑的《city boy bes》。聊天要扯嗓子喊,二哥只字不提邱一鸣如何如何,先叙旧。从最初讲起,实际是件件盘点于你有恩的事,池衍听着,不反驳,说的也都不假。

两杯酒见底,微醺了,进入忏悔环节,引正题,是求池衍帮着找向其非聊聊,改口供,往意外失火上讲,他这几日咨询不少,也凭人脉通了关系,之前的记录能暂不作数。到底又是一声哀叹,我不知道那小子还他妈有前科,要判个十年,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他这辈子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算完的,这是所有当父母的此生总想不明白的事儿,要把原因往别的人别的事上甩,池衍琢磨,或许从你不知第几个巴掌下去,又第几句“没你这儿子”出口时便已经完了。

十年前邱长荣还是一销量平平唱片店小老板,而后支援池衍组建滂沱,在京城地下混出点名气,借此跟各个演出场地主理人打上交道,摇身做起掮客生意。以唱片行为根据地,大多小乐队起步都要由他牵头,费用就从门票里抽成。近年常有港台乐团打算北上发展,经人介绍做推手,油水不少捞。人本身带有商人的世故,又独具些江湖气,喜让别个欠他些情义,将来办起事也方便。

他的要求,池衍没明确答应。扪心自问,二哥对他也算掏心掏肺的好,所以以往的大忙小忙,只要他提,池衍从没拒绝过。自己真去问,向其非一定会认真考虑。可话该怎么说,小向,帮我撒个谎,让伤你那人少判几年。说不出口。

二哥话说净,又谢谢池衍付药费,说要补给他,池衍道不用。于是二哥便主动垫了酒钱,早早撤,邱一鸣刚从icu转出,情况稳定,意识尚不清醒,需要人陪床。池衍独自喝两杯,之后同那群人怎么打起来的,忘了,起因总是很小的事,更多是主观上想打,就算音乐带来的解脱感开始削弱,肉身相搏也仍保有同样能量。

拥抱向其非也是。如此刻。他满手药油正不知往何处安放,但脸颊在自己胸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