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衍站五米开外,看仨大夫拦邱长荣不住,他带来的东西掉在地上,葡萄踩出紫红汁水,那果篮靠墙屹立不倒,过度包装与形式主义的作用还能这么体现。
“我看看我儿子,”他嚷,嗓门竟能吊到如此之高,还要下跪,“我求求你们了我就看一眼成不成?”
池衍看着,想十多年前,他十六,邱一鸣十岁,他在被窝里问他你不怕二哥不要你?邱一鸣在外面站得浑身哆嗦,胳膊腿冰凉,他吸鼻涕,接一句,那不会,他怎么着也是我爹。
当时说他,你还是听话点儿,可别太自信。现今证明,他自信还算有理据。血亲就是这个意思么,平日里互相伤害,谈生死则必会搀一把。那怎么偏我就不配拥有这样的自信?
走廊上一张手术床正往外推,小护士在前面开路,拧眉毛,招呼挡路的,让让,让让。
池衍侧身,床上的人刚做气切,喉咙插管儿,残余一点点意识,整张脸疼的扭曲。
果真不喜欢医院,千百苦难随便哪种都比你更惨,你又凭什么多愁善感啊。还能活,那就别抱怨。
逃到外面,便给向其非打电话,等待漫长忙音,忐忑,焦虑,你平时打不通我电话是不是也这样?后来他接起,能听出那边空旷的扬声器,窸窸窣窣,像讲政治。
向其非压低声音:“我上大课呢。”
“打电话会不会被发现?”
“不会,我坐后面,带耳机,这课很无聊。”
“那好,那我想陪你上会儿课,”他从兜里掏出新买的烟来,“你陪我抽会儿烟,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