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如约给他拍了照片,那半包呲花送给向其非做新年礼物。下楼前他从客厅果盘里抓的一把巧克力,原本打算路上吃,结果提前在这儿派上用场。
他爸终于把车从地库开上来,向其非将两箱东西塞进车后备,一家子出发去姥爷家吃年夜饭。他倚在后座把刚刚捏着呲花傻乐的照片发给池衍,没人回。
自打上回池衍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没人接。第二天睡醒想起前一晚的豪言壮语,向其非害臊到差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捂死。钱惠来送他去车站的路上,向其非一路抱怨对方睡得太早,怎么就不拦着点儿?钱惠来问,那你后悔吗?
向其非想了想,好像也没有。
毕竟说的每个字也的的确确都是真心。
所以电话打不通,那就继续发短信呗,好在池衍没拉黑,变也算相默许他的轰炸。于是大到要不要一起看年后的哪场演出,小到家里的金毛又吃胖了,都一股脑的发,几乎把池衍的信箱当树洞,或者只对他一人开放的朋友圈,发得越多,也就越无所谓起来,反正没人回,或许对面的石头某天会被哪句话打动也没准。
往好处想,池衍起码是块儿心软的石头。
路上收到陈澄发来的新年好,一放假她就跟现男友直飞京都。她这两年被北京乐队伤得身心俱疲,打滂沱开始,追一个散一个,于是转头追起了日本乐团,专挑老牌又亲民的,完了跟向其非哭,真的,建议你看看日本人吧,没见过这么积极营业的,我爱哥哥们。向其非不以为然,瞎嘚瑟,都是假的,你还能搞到野田洋次郎的手机号来?陈澄反驳,那也得亏是池衍现在不红,往前倒两年,你这样的还没被当成私生揍死都是命大。
人生的第21个年夜饭吃得相当形式主义,向其非是全家公认的乖小孩,一桌七大姑子八大姨能挨个问好,掐肩捶腿端茶倒水。在他的认知里,想多拿压岁钱,苦点累点都是应该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也不是谁都能有本事招全家亲戚喜欢。一圈儿伺候完,向其非就跟表哥蹲在沙发上组队打游戏,中央一套当背景音乐,就等着十二点的钟敲完,分掉人生中的倒数第二轮压岁钱,再跟池衍说声新年快乐,就倒头睡觉去。
结果连着三把,表哥落地成盒,向其非愤愤收了手机,把包里的半袋呲花掏出来问他,吃鸡对你来说超纲了,要不玩点儿你能驾驭的吧。表哥没理向其非,自己再单开一把,反嘲讽道:“你几岁了,咋还玩儿这个?”
“我还没到21,”向其非吐血:“咋不能玩儿这个?”
最后横竖也没放成,向其非被他妈喊去包饺子。这是向其非在厨房里唯一能干的事儿,刚围着围裙捏了大半盘,半个小时前给池衍发年夜饭的照片竟然意外有了回复,他用沾着面粉的指头划拉手机,池衍那边干净利落四个字。
“新年快乐。”
“还没到新年。”向其非艰难打字,“十二点的时候能不能接电话啊,我亲口说比较有诚意。”
本以为对方不会再回了,向其非把手机装回围裙兜里,洗了手打算接着包,结果池衍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手忙脚乱地接了,沾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两道,毛毛躁躁差点把手机摔了,才成功划到接听键,池衍那边很安静,有不大明显的背景音乐,在唱什么汽水喷泉。
于是向其非问:“听的什么?”
“巨石糖果山,”池衍答,“有小学生在店里写作业,听不了太重的。”
“你现在还在店里?”向其非钻进客房,仰在床上来回晃着小腿,也不管面粉会不会沾上新铺的床单,“二哥全名是不是叫周扒皮?”
“我自己要来的,”池衍说:“十二点应该在回家路上,你想说的现在说吧,到时候困了也能直接睡觉。”
“是在关心我?”向其非问,眼睛眯起来,开心是藏不住的。
池衍无奈:“你要非这么理解的话。”
向其非兴奋起来:“那我改主意了。”
“改什么主意?”
向其非托着下巴,觉得人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蹬鼻子上脸的,“我想当面跟你说新年快乐。”
从厨房翻出老爷年初住院时买的保温饭盒,向其非把自己辛苦包的一盘饺子煮了,盛出满满一碗,合上盖子,软磨硬泡跟他爹要来了车钥匙,装得有情有义,说是钱惠来一人在北京过年太可怜了,作为玩儿同一把泥巴长大的发小,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