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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杀手 Barrett 2699 字 2个月前

“过不去,也别拉别人来垫背。”黎小久说。

“我过去了,”池衍他闭了闭眼,无名指拄在太阳穴上,而后又自暴自弃,“能不聊这个了么?”

“真过去了吗?”向其非没看任何人,低头在自己的碗里戳一块碎鸭血,没什么底气地说:“那我说还你钱,你让我把钱打进他的卡里是为什么?明明已经没人在用了……”

“什么卡?”阿闹插话。

“有人用。”池衍没理,对向其非说:“会有人用的。”

“谁会用呢?”向其非抬头,好像憋到现在,就是在等这个机会,“他不会再用了。”

隔着一个对角线的距离,他看见池衍把眉心挤出印儿来,对方叹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满是藏不住的疲惫,手里的烟快要燃到头,火星几乎蹭着指尖,池衍没管,由着那一小节东西烧,他抬眼冲着向其非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向其非词穷,他知道池衍的电话号码,可能是整张饭桌唯一知道的。但他没敢让这句话从嘴里蹦出来。

“行了。“二哥拍拍向其非肩膀,把两瓶啤酒给五个人分了,“是我不该提,二哥道个歉,好好吃饭,聊聊别的,小久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成,”黎小久说,“忙了点。”

阿闹调笑:“可不是,算上蓝点要串四个乐队,全北京怕不是就他一人会抡鼓棒!”

气氛又轻松起来,一切回到聊起秦之默之前,那段插曲如同被谁整段摘除,整桌就只有池衍一个人还记得。

向其非不想看他这样,说痛苦,倒是过了,但疲惫是显而易见的,呆不住,浑身上下写着想走,又耗了十分钟,他也的确这么做了。池衍起身的时候,向其非抬头跟他说对不起,池衍回,没事,就是困了,回去睡会儿。

刚才那些话,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刻薄。向其非头埋得更低了,他从没觉得自己是能跟刻薄这两个字儿沾上边儿的,可这整个晚上,几乎小心眼儿到了极点。为什么就不能稍微喜欢一点秦之默呢?他在自己喜欢的乐队里,又被自己崇拜的人爱过,或者爱着,他是个好乐手,也为滂沱写出过一些好歌,哪怕自己不了解,也不太想去了解他,但也不至于讨厌的。

可就是做不到,不知道要怎么控制,如果说陈澄会把一切美好的词用来形容秦之默,如果所有人都把他的死冠以忧郁天才的自我毁灭,如果对池衍来讲更是如此,那么此刻,他就希望那些形容都是假的,那些升华都是假的,希望秦之默没有那么完美,希望他是个糟糕的人。

希望他不值得被爱,尤其不值得被池衍如此爱着。

然而事实上,自己才糟糕得多,跟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较劲,太糟了,他甚至能想到池衍眼里,自己幼稚到好笑的样子,凭着耍无赖要到一点特权,站在局外人的位置口无遮拦,能证明什么呢?只能证明自己脸皮够厚。

他摸到那粒石子了。嵌在心里,嵌在喉咙口,嵌在每一件和秦之默有关的事上。

是嫉妒。

再回学校,进入考试周,顺水推舟地,向其非连着两个星期没跟池衍联系,单方面的也没有。他忙复习,忙着让自己集中精力,忙着少想一些别的事。仿佛回归正轨,顺利混过期末,变回没什么烦恼的男大学生,从未认识过那些别的世界的人。

期间钱惠来和家里吵架,他法学院高材生,非要偷摸再修一个文学学位,打电话时说漏嘴,亲妈立马火冒三丈,指责他总把精力浪费在没用的东西上,让钱惠来下学期开始就找律所实习,没得商量。钱惠来不愿意,连带着抗拒回老家,放假前赖在向其非宿舍里喝大酒。其他室友们该潇洒的潇洒,该回家的回家,独剩两个失意人,坐在地板上骂骂咧咧。

“让考哪儿就考哪儿,让读什么就读什么,”钱惠来一口下去半瓶雪花闯天涯:“现在又说在我身上投入太多回报太少,是他妈人话吗?”

向其非无奈,小声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妈……”

“吵累了,”钱惠来歪在地板上,脑袋下面垫着向其非的枕头:“还不如第一天认识她,你家还缺儿子吗?”

“我家缺闺女,”向其非说:“我爸想要个女孩儿。”

“我妈也想要个女孩儿,打直接嫁进豪门的算盘,连带着全家能少奋斗三十年。”钱惠来翻了个身,看向其非也歪下来,脸被酒精熏得涨红,两人并排躺着。

“我以前觉得,我结婚之后,可能会想要个男孩儿。”向其非说,“就觉得我不太会跟女孩儿相处吧,有时候不太懂她们想什么,谈恋爱总不是那个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