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或者死,池衍想,两件沉重的事,被向其非组在一起,反而是这么轻松的话。他盯回天花板,四周铺满各种海报,这是整间屋子仅剩的一块儿白墙。
向其非蹲在酒店大厅的硬质沙发上,等手机上电。他这辈子都没觉得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漫长。房钱又是池衍付的,还退了他一百多块的押金。向其非食指敲着膝盖,又在想池衍的穷或许有情可原,乐队没有了,只在各种酒吧串场子,还要做给人伴奏的活,怎么看也不像能赚很多的样子,自己还总蹭吃蹭喝蹭睡,谁能保证池衍回去不是吃一个礼拜的泡面?
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测正确,钱一定要找个机会还给池衍,他不用支付宝,那就只能见面给了。
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来,开机第一秒,向其非只剩瞎激动,在短信页面输池衍的号码,想不清要讲什么,就先发一堆感叹号过去,接着就是些不过脑子的胡言乱语。
期间还把池衍的备注存成了“宇宙心最软”,向其非左右等了一会儿,没收到任何回复,忍不住电话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前台那个温温柔柔的马尾姐姐不介意他多坐一会儿,向其非自己先呆不住了,电充到30,就拔了充电器还回去,就近找地铁站回学校,路上又给池衍发短信说见面还钱的事,没人回,打过去还是关机。
他就接着发“你给我的号码不会是假的吧[大哭]”,发完不确定池衍的手机能不能看到eoji,又补,“最后那个是哭的表情。”
一直到晚上八点,池衍才终于回了。向其非听见声,从游戏里抬头,扔下室友去摸手机,不出五秒,游戏角色就被爆头倒地。
池衍破天荒连着回了三条。号码是真的,这是其一。其二是银行卡号,后面接上一句,钱非要还的话就转到这张卡上。
“户主姓名是秦之默。”这是第三条。
快到十点,向其非约着陈澄逛唱片店。
他们俩是大二在社团认识,陈澄就是那类典型的小女孩儿,披肩发薄刘海儿,喜欢唱歌,声音也挺甜,大部分时间沉迷粉红色和蝴蝶结,熟到一定程度才能听见她吐脏话,可一蹦起迪就硬装朋克酷女孩。两人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八字不合,迅速和平分手。向其非的烧火棍当年就卖给了她,结果后来人在校园歌手大赛赢了奖金,加上自己攒的一些,立刻换了一把雅马哈的全单。
陈澄曾经也迷过滂沱,尤其迷秦之默。恋爱的时候向其非没少从陈澄那儿听他们的八卦,每每提起她自己还要伤心一会儿,键盘手和主唱,那些舞台上的眉目传情,舞台下的勾肩搭背什么的,陈澄总能把这些鸡毛蒜皮讲得天花乱坠。向其非不信,说你们腐女行不行?就整天污蔑我们男性间纯洁的革命友谊。陈澄就瞪着眼锤他两下,大骂向其非愚蠢直男眼睛这么不好使戳了得了,省得待在脑袋上挤占公共面积。
结果刚刚收到池衍的短信,向其非立刻就想起这茬来,钱没继续转,心里怪怪的,像突然别了一块石子儿在那儿,摸不着,又硌得慌,可能是理解不了,池衍为什么要让他给一个已经没了的人打钱。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说不上来。他反复开关了微信五六次,最后给陈澄发了条消息,我可能真的眼瞎。
陈澄秒回:“先说好!我有男朋友了!你有什么话想好再说!”
向其非想不好了,这话该怎么问?秦之默和池衍的事儿,当年不想听,总不让陈澄继续往下聊,一聊就要吵架,现在倒好,上赶着哄姑奶奶开口,陈澄倒是潇洒,“你那盘池衍签过名的cd给我怎样?”
向其非回:“那不行,别的碟,送你三盘,随便挑,如何?”
结果就是,陈澄现在抱着两张比约克,又从老板推荐的货架上拿走菅野洋子做给攻壳机动队的ost,美滋滋趴在柜台上等向其非结账,边跟他讲:“我当时都跟你说他们俩在一块儿了,虽然没公开,但不管谁问起来也没否定过,你偏不信,那还能怎么办?”
店又小又挤,瘦长的一条,门外看过去像谁家的玄关敞在马路上。碟片摞得颤颤巍巍,但也从来没见它们倒过。向其非付完钱,手里托着两杯刚排队买来的奶茶,心里愈发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推荐货架上最后一张唱片进了陈澄的口袋,他顺着别的货架一排一排往下看,还没看到底,一辆破破烂烂的小型货车就停在门口。
应声往外看,一男一女先后下来,正从后备箱里一箱一箱往外扛货。
阿闹进门看见向其非,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陈澄率先激动,从向其非手里把两杯饮料接过放上柜台,猛推他一把,“愣着干嘛?快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