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阿闹已经趴在便利店巨大的玻璃橱窗边睡着了。池衍叫醒她,又把签好名的衣服扔给向其非。阿闹揉眼睛,推着玻璃门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对池衍说,都这么晚了,我们要不然送送他吧。
于是现在,向其非坐在后座,旁边放着池衍的琴包,舌尖在口腔里来回滚着一块儿带草药味的糖。他抓着池衍签过名的卫衣,不敢往包里塞,怕上面脆弱的字迹给磨掉了,就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膝盖上。车是阿闹的,黄色科迈罗,扎眼,大黄蜂那样的,但车主自己却歪在副驾驶,枕着车窗睡得天昏地暗,车夫交给池衍当。
有人在睡觉,车里音乐放得很小声。向其非气儿也不敢多喘,全身心感受当下,告诫自己别总破坏气氛。毕竟偶像给自己做司机,这种待遇可不是天天都有。
尤其是在自己多嘴提了不该提的日子之后。
一颗糖在嘴里快化完了,向其非看着手机导航,脑子里早过掉了无数话题。他一学新闻的,面对池衍,上过的采访课就全忘干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看一公里又一公里,车子正飞速向北京站靠近,一会儿就只剩下三个路口。他叹气,暗自吐槽为什么晚上不堵车?就应该再多建些livehoe。
下个路口千万得是红灯啊,向其非正想。车就真的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你不用开这么快,”他开始得意忘形,又塞了块儿糖进嘴里继续滚着:“安全第一。”
池衍没往下接,倒是换了别的话题,映在后视镜里的眉毛也微微蹙起来:“你之前说有个本子想给我签。”
“嗯嗯嗯!”向其非忙把脑袋点得像捣蒜。
“为什么还有本子,”池衍道,抬了眼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衣服和cd不够吗?”
哪怕隔着镜子,突如其来的视线也让向其非兴奋,也为池衍能捕捉并在意这种细节而惊奇。
“是我的摘抄本,”他眼睛亮晶晶,提起这个有源源不断的话能讲。怕吵醒阿闹,向其非就往前趴,手扒着驾驶位的椅背,几乎凑在池衍耳边,压着声音,神神秘秘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在上面抄过一篇小说。”
信号灯由红变绿,池衍踩油门,车速却缓了一些,“一整篇?”
“很短的一篇,”后视镜照不到他了,向其非就明目张胆盯着人三分之一的侧脸看,手机里导航的箭头正平稳前进。他看到池衍的右耳朵后面,靠下一点的位置,一颗小小的痣潜伏着,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发现过。
“是讲下雨的故事,外面下大雨,但是屋子里面却在积水,停不下来,也挡不住,就很像我第一次看你们演出,外面也下了好大的雨,但总觉得屋子里才是要淹了很神奇,又搞不清楚为什么。”他继续说。
黄色的雪佛兰在下一个路口停住,前面闪着绿灯,整条空旷的路上只有寥寥几辆车。
“你学校远吗?”池衍问。
向其非不明所以,老实回答,“有点吧,要过东五环了。”
池衍又看了下时间:“你是几点的车?”
“六点半。”向其非一脸不敢相信,眼看着池衍的方向盘要打到底,“要现在去?”
池衍只说“来得及”,重新踩了油门,准备调头便往东边开。
来得及吗?向其非老实坐回去,被大拐弯儿死死压在车座上。他自己向来是要把时间留足的类型,上课会早到,看演出会早到,看电影也会早到,更别说是赶火车或者赶飞机。但池衍说来得及,向其非便觉得来得及。或者来不及也无所谓。
阿闹脑袋磕上玻璃,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是要去哪儿?”
“去东边。”池衍回。
“去东边干什么?”她打完哈欠又歪回去。
池衍恢复了原本的速度,车窗没开,向其非也能感受到整个世界都在朝身后疯狂地疾驰而过,风变得可视,夜晚没有尽头。
“因为突然想去。”池衍这么说,不想过多解释的样子,语气也是淡漠的。
队友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留下一句把我送到家再叫醒我,就又昏睡过去。
车里很暖和,向其非的手心出了汗,糖盒也捏扁了,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就这样发展了,也看不出池衍在想什么,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
大黄蜂大概飞了四十分钟,一路畅行无阻,红灯都很少见,向其非指挥池衍把车停在了西门口,自己跑回宿舍楼。室友都没在,他摸黑打着手电,拿自己的东西,心脏却突突敲起来,每次都要敲在喉咙口。他顺利找到摘抄本和cd,抱在怀里,走之前还从别人的笔筒里顺了根正红色的记号笔。
吃饱喝足,阿闹已经趴在便利店巨大的玻璃橱窗边睡着了。池衍叫醒她,又把签好名的衣服扔给向其非。阿闹揉眼睛,推着玻璃门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对池衍说,都这么晚了,我们要不然送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