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雀的天气很诡异,上周过来的时候,冷得要穿棉袄。这一次却热得想穿短袖。姜家小院里的花花草草开疯了似的,以前没发现,姜荣耀竟然还种了一溜向日葵。
“干吗呢姐夫,看了一早上花。”姜弋穿着凉拖鞋,随手扯了根野草叼在嘴里,“好心提个醒啊,今天别去惹老姜,板着的脸可以烤铁板烧了。”
姜弋笑眯眯的,“不绕弯子了,我知道是因为你的事。别看我爸平日的积极快乐小老头人设深入人心,其实他有点钻牛角尖,尤其在我姐的事情上。”
卓裕也扯了根花坛沿边长歪了的狗尾巴草,“我怎么觉得,你像一个捡来的。”
“我摆烂惯了啊,不学无术,懒懒散散,他们早接受事实了,但我姐不一样,全家族的希望。”
卓裕夸无可夸了,勉强一句:“嗯,心态不错。”
“所以你跟我学喽。”姜弋撑着膝盖站起,“这几天你听到什么话,别往心里去。”
原本没懂什么意思,但到了晚上,他彻底领悟了。
来姜家串门的邻居特别多,卓裕眼熟一两个。向简丹偶尔笑一笑,再往卓裕身上瞄一眼,听不太懂方言,但能感受出她们聊天的内容跟他有关。
这么几拨循环下来,卓裕心里发慌。正好这个叫李婶的带了自己五岁的小孙女过来,卓裕拿玩具车逗她过来,“想不想要?”
“那你帮叔叔一个忙,能告诉我,奶奶她们在说什么吗?”
“她们说你没上班,没挣钱了,是姜姜姐安排你回阿公家住的。”奶声奶气地翻译完,小妞儿看不上这辆破玩具车,“叔叔,你有没有糖果吃?”
卓裕忽然明白姜弋话里有话的意思了。小镇就这么点大,家家户户认识,谁家母猪下崽子了都能论上好久。上一回引起全镇轰动的事,就是姜宛繁忽然结婚。卓裕大概不知道,小镇人民对他的生辰八字、身份证号码记得比他自己都清楚。
“你终于发现了啊,我都怕说得太直接,你承受不住。”姜弋懒洋洋道:“你辞职的事,大伙已经八卦了两天两夜了。你看这两日来的人,可不是来找我妈聊天的,而是来看你的。”
卓裕沉着脸色,“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啊。”姜弋眉尾上扬,“一个失足的新婚男人,能不好看嘛。”
“在我们这都一个意思。”姜弋敷衍地安慰了一番,“你别往心里去,等你再就业,风向就会变的。”
姜弋跟有读心术似的,“你千万别想着走。你要走了,大家就会说你心虚,羞愧,不敢面对。”
卓裕硬着头皮问:“那我该怎么做?”
“别往心里去。”
“……”
卓裕给姜宛繁发微信,以表自己的郁闷。
但他守着手机一上午,没有一个字回复。
到中午终于憋不住地给她打电话,响铃到最后一声才接,吕旅:“姐夫,我师傅忙,你有什么事吗?我帮你转达。”
卓裕一口气出不来,堵得慌。
停顿还没三秒,刚要开口。吕旅急匆匆道:“没事我就先挂了,拜拜。”
短嘟音在耳边重复回荡,卓裕握着手机,手机上长满了刺似的,扎手。
到下午五六点,早早吃过晚饭后,祁霜又让卓裕陪她出门散步,“围着小西苑走一圈,然后再去婶婶家喝喝茶。”
卓裕莫名犯怵,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围观的泼猴。刚出门没两分钟,小镇上空响彻激昂的广播音乐,每天这个点都会播报一些政策动态,时事新闻,半小时结束。
卓裕心不在焉,扶着祁霜走得慢。
“孙女婿你回来两天,怎么感觉还疲惫了呢。”奶奶关心问。
卓裕心里苦,能不疲惫吗,流言蜚语给他整了个容,精气神全整没了。
“你住久一点,难得休个假。”奶奶拍拍他手背,“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恨不得连夜收拾行李回去好吗。
这时,广播站的例行新闻播放结束,结束曲响起了一段全新的旋律。卓裕只觉这旋律有点耳熟,听到歌者的声音后,想起了,是卓怡晓喜欢的一位男歌手。
听到副歌部分,卓裕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祁霜也觉得新奇,“唷,今天小郑换片尾曲了。”
卓裕下意识地问:“小郑是谁?”
“蛮好的一个小伙子,帅帅瘦瘦的有礼貌。”祁霜说:“他以前啊,也追过姜姜,喜欢姜姜喜欢得要死呢。”
卓裕:“……”
很好,公报私仇是吗?
好一首《算什么男人》。
他如果还有一个男人的自觉性,有半分当丈夫的责任心,有一丁点对家庭、对妻子的担当,就应该立刻,马上去赚钱养家。
姜宛繁晚上十点到家,看到玄关处的皮鞋、行李箱,倒也不是很意外。她靠着玄关墙,要笑不笑地望着沙发上精神恍惚的某人。
“你还笑。”此刻的卓裕颇有怨夫气质。
“委屈啦?受不了啦?”姜宛繁笑眯眯地说:“你在你姑姑家受的委屈比这多多了,也没见你抱怨什么。裕总,做人不要太双标哦。”
卓裕又发现了媳妇一个新特质,够腹黑的。
“我没有跟我爸妈告状。”姜宛繁摊摊手,合情合理地把自己撇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