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放假,食堂不开张,唐粒反倒能休息一天,加上昨晚唐玉被尹巧芬逮走了,她半夜不用被熊孩子的起夜声吵醒,倒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她起得晚,早饭早凉了,干脆洗漱了就出门了。街口的国营早餐店,东西贵吧,可真材实料,包子里肉鼓鼓的,油条炸得松松的,豆浆那叫一个香浓,唐粒吃得满足,吃完后打包了一兜包子,就去找唐米了。

小粉团这孩子,原本细细瘦瘦的,话也说不顺溜。现在在县城住了一阵子,又读上了幼儿园,性格眼见地开朗了许多。远远看到唐粒就会软软糯糯地喊“姨”,接过包子还会先递给唐粒说“姨吃”,唐粒抱着香了她小脸蛋一下,笑道:“姨吃饱啦,小粉团吃。”

虽说厂矿的带鱼不用送了,但菜场这边每天一筐的带鱼还是得卖。不过,她这儿的带鱼新鲜还便宜,每天还只有一筐的数量,大爷大妈们买过一次,就知道回头得早点来抢了。这不今天唐粒稍微起晚点,一筐带鱼已经卖光啦。

“要不多进几筐,反正我一天到晚在这。”

唐米这辈子,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里干农活,长大了在城里给她妈烧过几年饭,后面结婚了也就是在家带孩子干家务,她其实,真就像张肖军说的,没自己挣过一分钱。

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没知识没文化,脑子也不灵光,确实也是不会挣钱的命。

可这一个月,她不但卖带鱼,还帮唐粒送货,跟在唐粒身边学着她待人接物,能挣钱了以后,连事业心都膨胀起来了。

唐米现在觉得,哪怕唐粒每天进个十筐带鱼,她都能给卖出去。

“物以稀为贵,别看现在那些大爷大妈们每天蹲在咱店门口等着抢带鱼,你看好了,回头咱们要真每天弄个好几筐,他们可就没这劲头了。”唐粒给唐米解释,“咱们开这个门脸,为的不是赚钱,为的是知名度,让大家都知道咱们东西好就行了,而且,咱们卖得便宜,每天一筐还好,要多了,回头菜场那些卖水产的,就得来找麻烦了。”

唐米似懂非懂地点头:“这里头学问还这么大呢。”

其实就一天一筐带鱼也能挣不少呢,结果到了唐粒嘴里,就成了不赚钱赚吆喝的买卖了。唐米是个老实人,老实人的好处就是听指挥不瞎想,既然唐粒说一筐够了,那她也就不多想了。

不过,她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说,只是犹豫着没敢开口。

眼见唐粒跟小粉团一人一个小凳子坐着,姨甥俩捧着本连环画,一起看得津津有味,唐米干脆抱着脸盆,先去水井那边洗衣服了。

唐粒逗了会儿小粉团,等唐米洗衣服回来,就起来准备回去了。

唐米送唐粒出门,回头看了眼乖乖巧巧坐在小凳子上的小粉团,犹豫来犹豫去,还是说了:“孩子她爸爸早上来过。”

唐粒停住脚步:“他怎么找来的?”

“有个同村的看见我,回去就跟他说了。”唐米说。

“你不会是想回去吧?”唐粒看唐米这犹犹豫豫的样子,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

“没有没有。”唐米赶紧说,“我在这儿待得好好的,胡嫂子还帮忙把小粉团弄进幼儿园了,孩子在城里待着挺好的,我不想回去。”

唐粒看着她,没说话,她这话后头,明显还跟着个“但书”呢。

“他跪着跟我认错呢,说以后不打人了,他也不要求我回村里,但他不跟我离婚。”唐米顿了下,说,“他说他可以一起住到城里来,要咱们忙不过来,他也能搭把手帮帮忙。”

唐粒眉头一下拧了起来:“我用不着他帮忙。”

唐米这是在外头消停了一个多月,就把当初受的苦给忘了呀。唐粒知道很多家暴的家庭都是这样,男人一冲动就动手,动完手就哭天抹泪地道歉,而做妻子的,多半都还存着些他能改好的幻想,于是周而复始,直到妻子被打残打死。

“大姐,你真相信他能改吗?”唐粒尽量放缓语气,“婚姻是你自己的,你们要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没办法,但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你要真想和好,我就把你们母女俩送回岭张村。”

这意思,她要和好,也不用待在县城了。

唐米脸色白了白:“我再考虑考虑。”

唐粒从巷子里出来,就把唐米的事先抛开了,不管张肖军要作什么妖,反正她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想到晚上还要去相亲,她顺路跑去县城百货商店逛了逛,买了条时下最流行的喇叭牛仔裤。

傍晚出门前唐粒把旧棉衣、涤卡布裤一脱,换上浅咖色灯芯绒外套,喇叭牛仔裤,脖子上搭配个小丝巾,再把头发上绑好的橡皮筋一拆,一头蓬松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可不就是妥妥的复古港台风。

工人放假,食堂不开张,唐粒反倒能休息一天,加上昨晚唐玉被尹巧芬逮走了,她半夜不用被熊孩子的起夜声吵醒,倒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