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战友死去，是她的失职，也是她最无法面对的事情。

楚沐雨静静地听着，这是她第一次思考这样一件事。

从雾潮开始，她一直被苏羽和白茵保护得很好，虽然也担心白茵，但在知道她不会死之后，其实她的心里对白茵充满了信心。

在她心里，白茵是打不死的，只要有白茵在，有苏羽在，有大橘在，她们四个一定能在末世里活得很好。

可事实是，白茵并不是不会死。

她是可以复活，可她也切切实实的死了，甚至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她可能死了很多很多次。

楚沐雨拼命睁大眼睛，将眼中氤氲的雾气逼退。

什么嘛，我也很有用的，以后不能只让小白那丫头一个人当英雄！

……

三个人里，只有大橘最没有心理负担。

她吃饱饭，身体恢复过来之后，甚至还跑去二楼的扭蛋机，花了20积分，开了两根棒棒糖和一块巧克力。

另外还有个蛋开出来一枚特性硬币，她也没自己留着，跑去塞进楚沐雨的百宝袋里。

吃上棒棒糖，心情美滋滋，感觉自己又有用不完的力气。

然后，她一个人顶着大太阳跑了两个楼，从一个病房楼里搬来两张桌子，然后又哐哐哐拖了一堆医用折叠屏风，把苏羽跟狂厄围了一圈。

她的想法很简单，小白让她们给她带衣服，那肯定是要在这里换衣服的。

女孩子换衣服，怎么可以让别人看光光？

平时呆呆的大橘，第一次发挥聪明才智，果然得到了楚大小姐私藏的棒棒糖奖励。

这会儿，她正一手拿着伞，替苏羽挡着光，一手拿着两个口味的棒棒糖，一会儿吃一口草莓味，一会儿吃一口西瓜味。

楚沐雨从医疗站里拿了一套崭新的病号服，正要拉帘子出去，在病房里守着莫翊的莫轻绯，出乎意料地喊住她：“楚小姐，稍等一下。”

楚沐雨奇怪：“怎么了？”

莫轻绯没说话，而是跑出医疗站，向楼上去。

三分钟之后，她从楼上跑下来，将一叠衣服交到楚沐雨手上。

“这是我这些天做的衣服，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做这些衣服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跟我说，我想给一个人做一身衣服，但一直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现在想起来了……”

“这是我给白小姐做的衣服，还有一双鞋子没做完……”她说着，声音有些哽咽：“现，现在白小姐不在了，这套衣服请你收下。”

楚沐雨愣在原地，过了好久，她才吐出一句：“谁告诉你小白不在了？”

“啊？”莫轻绯倏然抬头，脸上的泪迹犹在，表情呆呆的，“您，您是说……”

大小姐难得好心情地展开笑脸：“她好着呢，明天就回来了。”

“真，真的？”莫轻绯有些懵，不敢相信，但这个告诉她白茵还活着的人是楚沐雨，她应该相信的。

楚沐雨歪头，笑着说：“真的，还有几个变异种没处理掉，等她处理完就回来了。”

“那，那真是太好了！”莫轻绯睁了睁泛红的眼睛，目光落在自己刚刚交出去的那套衣服，想到自己刚刚那副样子，面色发窘，小声说：“那个衣服……”

“啊，听到小白没死，衣服就不给了啊？”大小姐坏心眼地笑。

莫轻绯：“……不是，不是，这个衣服本来就是给白小姐的……只是，我还没做完鞋子……”

“问题不大，让她先穿着新衣服，得瑟几天呗。”楚沐雨说着，往楼梯走去，往下踩台阶的时候，突然回头，朝着莫轻绯说：“回头能帮我们几个都做一身吗？我也想美美的啊，每天穿着这个破病号服，实在是太丑了！”

莫轻绯用力点头，“等我做完白小姐的鞋子，就给你做。”

大小姐朝身后摆摆手：“不急，有空做做就行，需要特性硬币只管来找我。”

看着楚沐雨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莫轻绯缓了缓起伏的心情，撩开帘子，走进医疗站。

“太好了！”帘子落下的瞬间，一声轻呼从她口中发出。

一向优雅温柔的女人，在光线明亮的医疗站前台，原地小小跳了一下。

随后，她不好意思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挺直身子，朝临时病房走去。

跟莫翊相邻的病床上，李悦才刚醒转，她被注射了大量麻醉剂，现在整个人都是木的，秦小蕊陪在她旁边，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一样。

看到莫轻绯过来，秦小蕊下意识躲了一下人，然后才小声喊了一声：“莫翊妈妈，李医生刚醒，我去给她弄点吃的，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

莫轻绯点点头，眼看着秦护士含着眼泪站起身，想起她刚刚跟自己说白茵不在了的话，忙喊住她：“秦护士，我刚刚问过楚小姐了，她说白小姐只是去处理剩余的变异种了，她没有死……”

“怎么可能？”秦小蕊猛然瞪大眼睛，随即是满脸的狂喜：“真的吗？她真的只是去处理变异种了吗？她什么时候回来？”

明明此刻应该笑着回答这个问题的莫轻绯，看着秦小蕊这样，喉腔微涩，眼泪无声地落下，“真的，她明天就回来。”

“太好了！”秦小蕊整个人跳起来，一边说，一边往外跑，嘴上还带着些骂骂咧咧：“那群人怎么回事呀，死不死的事情怎么可以乱讲！害得大家都要难过死了……”

她好像比自己跳得还高。

莫轻绯悄悄在心里比较了一下，然后优雅自然地抹去眼角的泪，朝着病床上木木的李悦腼腆一笑。

她哭不是因为难过，而是那一刻的感同身受，是高兴，还有一些感动。

原来，这么多人共同担心一个人，是这样的感受。

……

“让大橘替你一会儿呗，没必要吃饭也对着这恶心玩意儿吧？”楚沐雨端着晚饭来到苏羽身边，虽然理解，可还是忍不住劝说的话。

苏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她说：“我跟大橘在这里守夜，你回去吧。”

楚沐雨摇头，“我跟你们一起。”

苏羽也没在劝，而是问起白天的事情。

因为李悦躺在病床上，没办法处理基地里的日常事务，大小姐只能临时顶班。

吃过中午饭后，她跟秦立风就商量着把守在四楼的人，分一批出去外围巡逻，虽然那只超超级变异种暂时死了，但是177医院外的雾墙并没有散，难保还有什么她们没注意到的地方。

另外就是一楼大厅里那些神志不清的幸存者，包括何瑞在内的几个医生都找不出病症原因，唯一可能知道问题的程欣云，也是一副痴呆状态。

秦立羽那边凝聚原力结晶的情况似乎也不太顺利，快一整天了，还没见他从实验室出来。

没有秦立羽的帮忙，大小姐也只能让人给程欣云的双腿先做愈合处理，然后派了三个人看着她。

那二十个人也只能继续派人守着。

许橙橙少有地用担心的语气问：“小柳护士也还是那样吗？”

楚沐雨点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叫小柳护士去医疗站的。”

“谁都不会料到会出这种事情。”苏羽沉声。

楚沐雨叹气：“但愿他们都能恢复正常吧……”

……

第二十七天，晨曦微光。

冷白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177医院，落在楚沐雨挨着许橙橙的肩头，落在苏羽的发旋上，红色的长发鲜活明媚。

落在满地灰烬之上。

一束光。

打在突然从灰烬中探出来的苍白手背上。

迷糊中睁开眼的许橙橙，轻轻“咦”了一声，小眼儿被眼前神奇的一幕惊得圆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