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天过去,张小梅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每天见着李二妹也跟以前一样,连打招呼的功夫也省了。
后来去供销社的时候,无疑中听基建厂的人说,叶红英病了几天,一直没有出门。
他们家几个孩子,天天都去食堂吃的,吵闹得很,惹了很多人不喜欢。
而且,很多人也不知道叶红英被公社领导批评的事情,只知道她是生病了,不方便出门。
但是基建厂的领导却收到了通知,还因叶红英被批评的事找了高文博谈话,过后还把他手上的项目转交了一些给别人。
高文博遭遇这事,有气无处发,回家去又找叶红英吵架,两人吵着吵着又打了起来。
反正不得安宁。
张小梅也没管人家的事情了,趁着去琼州岛之前,就出去周边的村落从村民那里换一些药草,到时候叶芷坐月子时,用来擦擦身体,祛风散淤。
三月下旬的琼州岛慢慢开始进入雨季。
天气湿度有点大,有两天还是回南天,又湿又闷热,闷得人有点难受,不过这会儿岛上的各种花朵却争先恐后开了起来,经常走在家属院里头都能见到各种各样的花。
尤其那木棉花开得特别灿烂。
于是,一到傍晚时分,何金凤就领着叶芷到处去捡木棉花,听她说木棉花可以煲茶也可以煲汤,是好东西。
叶芷现在没上班了,每天都会散散步,所以跟着何金凤去捡木棉花当是运动散步了。
陆唯不在的这段日子,她没敢像之前那样吃了,每天吃适量的水果,吃点海鲜,有时候吃腻了海鲜就去买点肉,有何金凤在,吃肉的问题倒也不大。
就在捡木棉花的时候,何金凤突然说道:“最近我家男人不知道抽什么风了,现在突然天天抢着刷碗,以前他可是油瓶倒了都不带扶一下的。”
叶芷笑了笑,便说:“这不好吗?”
何金凤撇了下嘴,“好过头了。”她想了想,便说:“不是有句话是那样说的吗?无事献殷勤,非……非什么”
叶芷便接上她的话,道:“非奸即盗。”
何金凤一脸的了然,“啊,对对对,非奸即盗。你说他一个懒惰成性的老男人,为什么突然就帮着洗碗了呢?总感觉他好像有什么阴谋!”
何金凤觉得郭建立可不会是被陆唯影响的,要影响的话,去年就该影响到了。
怎么可能到现在才顿悟?
叶芷愣了下,一时间也不觉得郭建立会有什么阴谋,不就是洗个碗吗?
于是她便问:“什么阴谋?”
何金凤停下了动作,站直了身体,望向了远处的沙滩,悄声说:“你说老郭他……会不会跟人搞破鞋了?”
闻言,叶芷愣了下,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压住了声量,问:“何大姐,你怎么会这样想?”
先不说郭建立好歹是个干部,也是军人,就算是普通的公职人员,都不敢做那样子的事情。
在这年代,个人作风问题都是要被批评的,轻则处分,重则连军籍都丢了。
而且郭建立虽然有点大男人主义,但是叶芷平时跟他相处也不觉得他是那种人。
何金凤叹了一口气,说起了这趟回羊城过年,跟一个同学聊天聊到的事情。
据说她的同学去年发现自家男人不对劲,每天下工回家勤劳了,帮着忙前忙后,有时候还会给她买小礼物,送新衣服,送雪花膏之类的。
谁知道后来无意中发现她的丈夫跟厂里一个寡妇勾搭上了。
她的同学为了家里的几个孩子,愣是忍气吞声,谁都没有惊动。因为她知道,要是惊动了厂里的领导,她男人不仅工作要丢,连脸面都丢了,以后他们家还怎么在大院混下去。
所以何金凤现在看到郭建立每天争着洗碗了,感觉有点不对劲。
叶芷便说:“何大姐,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或者郭旅长只是想要找你要点钱买喜欢的东西?”
叶芷听何金凤说过,她也是拿着郭建立的工资存折,会不会是因为想要买什么贵重的东西,想要找她要钱?
何金凤愣了下,随即道:“那我回去试探下他的口风。”
叶芷觉得这事应该是何金凤想多了,又说:“或者……是不是陆唯又诓他了?过年那会,陆唯那家伙直接把他爸都给诓了,还让他爸给洗碗。”
想起年三十那晚陆司令把碗洗了,别说叶芷感到震惊,就连沈南珍也惊呆了。
何金凤回忆了一下,第一晚郭建立主动洗碗,好像是从外面回来的,应该是去了隔壁叶芷的院子。
哎,搞不懂了。
两人捡了一点木棉花,何金凤便说:“不说这些无聊的男人了,我们去那边看看桃花更好。”
岛上还有很多的桃子树和李子树,这会儿也正是开花的的时候,白色的,粉色的一大片,是真的好看。
两人走着走着,何金凤看着一团一团的艾叶草,便说:“对了,趁着现在有艾草,我给你摘点回去,晒干。到时候等你坐月子的时候,就可以拿来煲水擦擦身子了。”
说着,便弯下腰摘艾草了。
叶芷见状便说:“何大姐,不着急,陆唯过两天应该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他过来采。”
几天前,司令员的助理拿了一袋子的酥油饼过来,说是陆唯在西塘镇买的。
还说陆唯的行程延迟几天,这会儿应该快要回来了。
何金凤便说:“这东西,准备多点也有用,平时放着当茶叶煮着喝也暖胃。”
当晚,何金凤吃过饭后,特意没有收拾碗筷。
谁知道,郭建立不用她叫,又主动收拾起来,打算去刷碗了。
何金凤就忍不住了,问:“老郭,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了?”
他俩也不年轻了,四十岁的年纪,孩子也生了。因为结婚早,激情期早就过了,虽然那方面的事情一周还有一次半次。
不过两人熟悉得有点像战友一样,就算是当着对方面换衣服都不带多看两眼的。
郭建立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下,反问:“我能有什么事情?”
何金凤其实也不是沉得住气的人,便直接问:“那你现在干嘛每天抢着刷碗?”
郭建立皱起眉头:“哎哟,你这人!这不是你要求的吗?我现在主动刷碗了,你又来问这问那的!”
何金凤白了他一眼,嘀咕道:“我以前让你干活,都说了半辈子了,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听话过了?”
郭建立:“……”
这不是被陆唯那家伙给刺激的吗?
显得他多懒似的。
郭建立没好气道:“反正我就刷碗,其他的家务活,你别想再让我干了!”
“老子不干!”
尤其是洗脚,这辈子想都别想!
真不知道,他的隔壁为什么会来了陆唯这么一个没有家庭地位的男人。
哎,一起把他的地位也给拉低了。
何金凤不可置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便说:“行行行,你爱洗就洗吧。反正都过大半辈子了,你一条老腊肉爱找谁就找谁去……”
郭建立听着何金凤这话有点迷惑了,“又什么老腊肉了?我又找谁了?”
何金凤瞥了眼晒得黑不溜秋的郭建立,说:“说你呗,你看看自己像不像去年腊的五花肉。你看看人家陆唯,哪像你……”
“老子这叫男人味!”郭建立捧着碗,一边往院子外走,一边骂道:“要不是陆唯那家伙,我才不洗这碗。你以后少在我耳边念叨那家伙!刷个碗谁还不会了?刷个碗还成好男人了?”
“呸!”
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了,但郭建立也不爱听自家媳妇嘴里念叨别家男人的好!
何金凤听着郭建立最后的一句话,顿时觉得自己的确是想多了。
也是,她家老郭这么丑,谁看得上他了?
也就自己眼瞎了。
没两天,陆唯发来电报,说是准备从羊城坐船回岛了。
叶芷看着时间,特地麻烦了李国亮,让他去接陆唯的时候,顺便载她跟叶小丁去一趟。
她刚好也要拿沈南珍从羊城寄来的东西,顺便接一下她已经二十多天没见的丈夫了。
三月底的海边风力不算大,吹得还是南风,站在码头也挺凉爽的。
叶芷一直看着轮船越来越近,心情也越来越激动。
也不知道陆唯有没有瘦,有没有憔悴。
太阳差不多落入海平面,整个海面都是金黄色的,泛起的波澜都透着一种闪耀的光芒。
轮船快靠岸时,叶芷倏然就看到了陆唯在朝她招手。
可能因为沪市那边是冬春季,阳光没有那么猛烈,才大半月不见,叶芷发现陆唯的肤色比之前白了一些,咋一看,帅气了不少。
叶芷在码头就朝他招手。
陆唯早早就看到了自家的媳妇,才二十来天不见,叶芷的肚子又大了点,脸色好像也没有他刚刚离开时红润。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人在身边照顾,没人陪伴。
不过很快他的媳妇就会好一点了。
陆唯关切地看了眼船舱内的张小梅,又跑回去船舱,问:“娘,差不多到岸了,你再坚持一下,叶芷就在码头等着我们了。”
张小梅吐得黄疸水都出来了,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我能行。”说完,从船舱那小小的窗户看出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身怀六甲的叶芷。
一下子,张小梅就激动了起来,浑身也有了点力气。
“哎哟,我姑娘那肚子可真大,看着都像有六七个月了!”
“丫头!丫头!!”
“还有我乖孙,小丁!阿嫲在这!”
张小梅隔着小小的玻璃窗,朝叶芷招手,可是从他们的窗子看出去能看见叶芷和叶小丁。
但是叶芷却看不到他们。
叶小丁晃了晃脑袋,突然说:“小姑,那个是不是阿嫲?我怕好像看见阿嫲了。”
叶芷张望了一下,什么都没看到,就连陆唯都回去船舱里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拿行李去了。
她问:“哪个?”
叶芷心里划过丝丝的期待,可很快又被海风的咸腥味吹散。
这似乎不可能。
叶小丁便说:“在窗后面的,好像是阿嫲。我好像还听见阿嫲叫我了!”
叶芷又张望过去,船上很多人,刚刚陆唯长得高大,所以叶芷一眼便认出来了。
现在一溜的黑色蓝色衣服的同志,还真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正当叶芷觉得叶小丁在糊弄她的时候,叶小丁又喊道:“小姑,真的是阿嫲,阿嫲来了!”
叶小丁挣脱开叶芷的手,举高朝轮船那边挥起手来,大声地喊道:“阿嫲!”
“姑父!”
叶芷那落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上来,遥遥看过去,只见轮船越来越近,甲板上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