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几位书生好一番唏嘘后才起身离开,茶棚的客人便只剩下那对年轻男女。

男子一身青衣,劲瘦高挑,俊美出尘;女子着浅色窄袖裙装,头上带着斗笠看不清模样,但身段是极好的。

面前的茶见了底,男子抬眸看了眼女子,而后随手抓了一把碎银子。

店家送走最后一桌客人,便去收拾茶碗,在看到桌上一把碎银子后眼睛都瞪直了。

他愣了好半晌才回神追出去,可马蹄声已经渐远,追是追不上了。

“啧啧...”店家回身收起碎银子,摇头感慨,“这才是贵公子啊,两碗热茶何须这么多银子,这都够买我百多个茶棚了。”

“嘶,不对啊,这到底是大方还是刚入世不懂行价的?”

店家收银子的动作顿了顿,沉思半晌后还是将这把碎银子另外放好,“还是先留着吧,万一真是刚入世的小公子,我收下这些不就成黑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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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的停了,天也将黑。

林间小路上,两匹马疾驰而行,溅起一地淤泥。

“这近道可真是不好走。”

说话的正是晡时从茶棚离开的年轻男子。

女子没搭话,只是过了半晌,没头没尾道了句,“你银子给多了。”

男子愣了愣,银子给多了?

他最近一次给银子是在...

“少主是说,晡时在俞氏茶棚给的银子?”

被称作少主的女子淡淡嗯了声,而后揶揄般看了眼男子,“沈大公子自入世以来,做了多少回散财童子?”

沈大公子闻言微晒,眼神闪了闪道,“那倒是比不上贺若少主初下山时,用一锭金子买一个包子来的大方。”

若这话被旁人听了去,定会大惊失色。

因贺若一姓,整个云宋只一处,那便是极北之地,雪山贺若族。

雪山贺若族自云宋建立便存在,据闻,雪山贺若祖先与云宋第一任天子乃手足之交,并自那时有了约定,雪山每任少主十五岁便要入京任云宋国师,为期十年,之后方回雪山继任族长。

而这位戴着斗笠的年轻女子,便是正按约入京任国师的贺若少主,贺若真。

贺若真,字清杳。

今年正月已满十九。

与按约入京的年纪晚了四年。

至于缘由...

贺若真的父亲傅珩乃当今帝师,自长女出生始,他便已不舍爱女任云宋国师,可雪山规矩,贺若少主由嫡长,不问男女。

帝师彼时还与天子在信上发了好一通无名火,甚至迁怒于晚三年降生的小儿子,然事关国事,再是不满也得放人。

贺若真及笄始,天子的信便不停的送往雪山,傅珩倒也没有仗着老师的身份不理人,他很有耐心的回每一封信,最初只与天子打太极,后来竟说让天子把帝师府牌匾撤去。

傅珩原是异性摄政王,生长于京,彼时得天子称一声王叔。

天子自幼就格外亲近这位异性王叔,傅珩明面上不爱搭理麻烦聒噪的小太孙,但实际却对其有着教导引领之恩,小太孙有一个疑心重且嗜杀的祖父和一个伪君子的父亲,还能养出一副端正的性子,傅珩功不可没,后来皇位之争,傅珩虽寒心于太孙的欺瞒利用,但终究还是不忍见其置身险境,助其登位后便卸下摄政王一职,与贺若族长贺若婈回雪山,自此脱离朝堂。

而帝师是天子单方面强认的,牌匾也是在傅珩随贺若族长离京后挂上去的,眼见强认来的老师说到这个份上,天子只得委屈退让。

就这样一拖再拖,拖到了贺若真十九岁。

贺若真生辰次月,天子来信说,傅珩再不放人,满朝文武就要来雪山底跪着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