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李成绮微微仰起头,让谢明月能够更方便动作。

擦巾擦过上下滚动的喉结。

脖颈纤细,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断在手中。

谢明月将擦巾重新入水。

李成绮睫毛上都沾着水珠,微微睁开眼,只看见后者玉立的背影。

他又闭上眼,任由谢明月擦过。

放下擦巾,谢明月取来方才散发着棠梨香气的液体,倒在掌心,待温度不那样凉,才小心涂到李成绮脸上。

谢明月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极珍贵的玉器。

“臣生疏,陛下见笑了。”

李成绮从喉中发出一模糊的轻笑声,回答道:“谢侯,自谦了。”

谢明月的动作还能算得上生疏?

他慢慢道:“公务繁忙至此,先生居然还能抽出时间来学这个,孤该说先生偷闲呢,还是该夸奖先生学东西实在很快呢。”

手指划过喉结。

李成绮下意识想要躲闪,但是想起是谢明月,便忍着没有动。

“这里也要擦?”皇帝疑惑地问。

且擦得格外多。

谢明月轻笑笑道:“是。”

李成绮对于化妆一窍不通,既然谢明月都这样说了,他就任由谢明月擦磨。

无论是棠梨水,还是珍珠膏,还是风荷粉,谢明月一样一样,极耐心地给他涂着。

微凉的手指因为接触李成绮的皮肤的缘故,也染上了温度。

手指不经意似的,擦过李成绮的嘴唇。

皇帝不曾睁眼,因而看不清谢明月的眼神有多么的晦暗。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李成绮也是这样闭着眼睛,毫无戒心地任由着旁人拂过他的肌肤,且,若是他所猜不错,每一次,李成绮上妆时,谢澈都在。

手指划过皮肤,谢明月常年写字,且精通箭术,指上覆盖着一层薄茧,刮得人心里都微微发痒。

李成绮半睁开眼,目光先落到谢明月脸上。

灯下看人,显得人轮廓愈发柔和,谢明月淡色的眼眸宛如玉器宝珠,光华流转,更遑论其中蕴含情意。

李成绮不曾想过,谢明月有一日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君臣数十载,相逼相怨总多过同心同德。

他与谢明月,竟也有这样一日。

李成绮越过谢明月,往旁边看,忽见桌上有玉棉棒等物。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拿来上妆的。

谢明月可以不必用手。

李成绮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谢明月。

谢明月低头,嗯了一声。

这声音软绵绵的,还有点不解。

气氛太好,难得恬静,李成绮哼笑一声,却没揭穿他。

眼妆谢明月特意挑了艳色。

李成绮眉眼绮丽,浓墨重彩一般,眼尾狭长,又微微上翘,谢明月没有刻意掩盖这点,反而将他面容的特点加重,使他的容色看起来更加冷艳。

谢明月看了眼眉刀,终究没有拿起。

长眉使李成绮的面容更加锋利,非但不违和,反而为这张脸增加了无可言说的高傲艳色,谢明月端详片刻,决定不动。

唇妆取绛色。

唯有这样浓艳的颜色配合着李成绮的妆容才不显得苍白。

李成绮翘唇,配合着谢明月的动作。

帝王闭着眼,极信任他的样子。

双唇翘起,事先上过一层无色的膏脂,嘴唇显得极为水润,又上翘着,露出一对酒窝。

谢明月身形压低,几乎要吻上李成绮的嘴唇,他低声道:“陛下。”

李成绮连眼睛都不睁,“什么事?”

回应他的是谢明月落到他唇上的吻。

谢明月或许是怕弄花他的妆容,亲得极小心,李成绮又仰着头,看起来仿佛他在向谢明月索吻一般。

二人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原本涂过的口脂被蹭掉了大半,李成绮伸出舌尖舔了舔,“甜的。”

谢明月给他涂了一次。

唇妆颜色极艳丽,顿时给面容增加了十分颜色。

李成绮睁眼,镜中人妆容眉眼无一不美,尤其是眼睑一点朱砂红痣,夺尽了心魂。

透过镜子,他看见谢明月正专注地望着他。

李成绮对他展颜一笑,顿见谢侯有一瞬间失神,而后眼中似有暗色一闪而逝。

李成绮歪头,“怎么?”

谢明月笑容如常,回答道:“臣无事。”

心中翻滚着的占有欲被他压下,谢明月取来绸带,恭恭敬敬地请李成绮挑选。

俱是深色,譬如红,譬如黑,极符合李成绮的身份。

每一条上都以金线绣以图案,浓烈华贵。

李成绮择了黑。

他惯常用黑,今天晚上见了太多的红,乍见这黑色居然觉得十分亲切。

谢明月撩开长发,为他系上。

因要遮掩喉结,不用项链,而用绸带。

简直,像是一件精巧的禁锢之具。

二人对视,然后不约而同地别开目光,显然都清楚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谢明月转身,取来红裙。

一条,艳丽得几乎刺目的长裙。

李成绮手指轻轻擦过裙装上精致无比的刺绣,更加断定让他着女子服饰,绝不是谢明月的心血来潮,“唯有中宫皇后才能着此艳色,”李成绮抬头,戏谑道:“这身衣裳,不该是孤穿,却该是卿穿。”

谢明月挽起李成绮的长发,轻声道:“臣侍奉陛下更衣。”

李成绮将长裙往臂中一圈,起身道:“孤自己去换。”

书房不比别处,李成绮干脆绕到摆放文书奏折的架子后面。

这身长裙过于复杂,李成绮先解了常服,又折腾了半天,还要提防弄花妆,好不容易才将裙子穿上。

谢明月听到不远处衣料擦磨,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他竟觉得紧张。

这感觉太难得了,难得到了谢明月甚至觉得惊讶的地步。

明明连最亲近的事情都做过了。

李成绮原想,以谢明月的性格,会给他一件宛如婚服似的长裙,不料,这只是一件颜色靡丽的宫装。

他转念一想,登时明了。

谢明月并没有给自己准备婚服,倘若仅李成绮一人穿,实在遗憾太过。

乌黑长发垂落,散在李成绮身边。

他调整了一下衣领,衣袖,确保这件衣服能遮住自己身上每一寸皮肤。

然后尝试着转了一圈,确认不会自己踩到裙子。

他按了按眉心,忽然觉得自己荒唐。

一国之君这般打扮,在书房中,与自己的臣子幽会,简直,简直……真足够将列祖列宗气活过来。

泼墨一般的长发垂在身侧,李成绮眸光一转,忽地有了个绝佳的想法。

长裙已经穿好,倘若穿上衣裙只单纯为了看,那还有什么意趣?

他随手拿起架上一本书,小步小步走出去。

这条裙子,实在太长了。

李成绮想。

华贵,繁杂。

他走出去,却是一片寂静。

谢明月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呼吸仿佛都在此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