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两天其实有点不耐烦了。

周绍元都快醒了,穆宗为什么还不告诉自己真实身份,然后回宫报答他?

再过几日,就到了英国公承诺替他上族谱,并举办宴会的日子了。

到那时,上京权贵清流都会知道他从此就是英国公府上了族谱的小少爷,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但是离月却想要更风光一点。

那天必然有很多梦里瞧不起他的人要过来,虽然离月明白他们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他洋洋得意想要炫耀的心情。

周绍元是嫡长子,离月的嫡子身份压不过他。

周绍英是大儒的关门弟子,甚至不出所料,秋试后便是被众人夸赞的状元。离月空有嫡子身份也比不上他得意。

要想达到自己想像的效果,那穆宗就得赶快回宫。

所以他没有如前两日那样安慰穆宗,而是自以为足够委婉道:“你在这里养伤这么多天,你不担心你家人着急吗?”

穆宗静默了一瞬。

面前自以为伪装很好的少年,没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问自己身世背景。

在此之前,对于莫名被追杀受重伤的人,他甚至连对方的真名都不甚感兴趣。

看透了离月的心机,穆宗也拿他没有办法,甚至还要配合。

哄离月有时候实在简单:“我没有家人。”

看见少年细密乌黑的睫毛因为不知所措而颤抖,因此眼底满是自己倒影的模样,穆宗总算有点心满意足,他话锋一转:“但是我确实该回家处理一些事情了。”

离月悄悄松了口气:“要我帮忙吗?”

目的将要达成的欣喜同急切交织在一起,让离月情不自禁往前倾了身。

穆宗耳边听见清浅的铃铛声,目光不由被声音吸引着,撞入了凑得极近的白腻脖颈处,鼻尖是愈发浓郁的异香,既清且甜,让他靠着软枕的脊背仿佛被细软的羽毛无声拨弄。

铃铛声是离月挂着的长命锁发出来的声音。

这原本是小孩才戴的。

只是离月在英国公府养病的那么长时间里,因为身体先天不足,一场风寒也能反反复复地好不了。

这让太夫人愧疚又伤心,曾经去了一次白马寺为他求来这个长命锁。

她叮嘱离月一定要戴满三个月,以此锁住离月的性命。

离月原本是不太相信的,但神奇的是,戴上后,离月的风寒竟然真的慢慢好转,不再反复。

因为那场神异的预知梦,离月最后还是没有取下。再迷人的荣华富贵,也要有命享。

最开始他很烦长命锁的铃铛声,现在倒习惯了,甚至自己也会自动忽略掉它若有似无的声音。

故而他根本没有察觉到穆宗变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不说话了?”

穆宗鼻尖与离月不过半寸左右,几乎是稍一动便能贴在一起的程度,他耳边是清脆的铃铛声,幽香浸透了骨,偏偏那漂亮到让人甘作他脚底尘埃的少年还在不自知地撩拨。

这个时候,痛觉最快能让他稍微清醒一些的办法。

撕裂的伤口欢快地流出蜿蜒的血,缓缓浸透了腹部的衣衫,他面色稍微苍白一些,眼眸却终于清醒明亮了些:“不用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