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他一直被哥哥看顾得很好。除了回姥姥家那次折腾出一场大病,后来都少有闹病的时候。最近的一次是去年冬天,北方气候干燥,班里同学接二连三感冒,程末也被传染了。

程末晚上吃过感冒药,早早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谁知一躺下更难受,胸口又闷又疼,咳嗽个不停。宋煦阳上了高三每天都学到半夜,程末怕吵了哥哥,捂在被子里,一声一声低低地咳。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被子被掀开了,宋煦阳端着碗冰糖梨水站在他床头,几乎是凶巴巴地小声训道:“起来!”

程末赶紧往起坐,宋煦阳伸手扶了程末起来,声音立刻又软了下来:“笨蛋。被子能把咳嗽捂回去吗?”

程末偏过头咳了一声,说:“哥哥回去吧,会传染的。我自己喝。”他伸手去接宋煦阳手里的小碗。

宋煦阳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又凶道:“张嘴!”

屋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宋煦阳弯腰喂他喝梨水,睡衣前胸的扣子敞着两颗,胸口的痣若隐若现,像暗夜里一颗鲜红的星星。从那以后,满天的星星都变成了冰糖梨水味儿。

程末看着那颗红色的小痣,那颗朱砂痣是自出生一刻就打在他们身体上的相同印记。程末曾被世界抛弃,又被宋煦阳捡了回来。哥哥是凭借这个印记在人海里辨认出他的吗?

他最亲、最好的哥哥。

程末眼里的小红点渐渐变成了红色的一片,朦朦胧胧,水光潋滟。他再也看不下去,慢慢地翻了个身,用后背贴着宋煦阳的胸口。

宋煦阳睡得无知无觉,在睡梦中一把搂紧了程末。他用高考的紧张压制着对弟弟的牵挂,又依赖对弟弟的牵挂化解掉高考的不安。他搂着弟弟,搂紧了他的定心丸,他的软肋和盔甲。

宋煦阳胸口的朱砂痣和程末后背的那颗紧紧贴在了一起。它们的主人睡着了,两粒朱砂痣却在这个初夏的夜晚苏醒在一处。犹如两颗小小的心脏,感受得到彼此的悸动。更像两滴心尖上的血,命中注定会融在一起。

六月七号早晨,程末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人。

宋煦阳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胳膊锁着程末,大长腿也压在了弟弟身上。程末怕吵醒他,费了半天工夫才从宋煦阳的胳膊下钻了出去,挪开了哥哥压在自己身上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