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铜锅红油辣火锅就熬煮上了,李玉抬手示意所有人到廊下伺候,殿内仅余了乾隆和苏梨末二人。

月余来,这还是苏梨末头次和乾隆二人单独相处,不得不说,这厮面容疲惫了几分。最钟爱的嫡子夭折了,怎么能不悲痛。

看乾隆没说话,苏梨末也并未言语,先给乾隆调制了酱碟,没有放小米辣圈儿,再给自己调制了一碟,随后拿起公筷开始涮羊肉,红色的肉片几经翻滚变色,夹起来放到了乾隆面前的小碗里。

乾隆拿起筷子叹了口气,捡了块肉放到了嘴里,辛辣刺激着他的味蕾,一块,又一块,连着几块肉吃下去,额头起了一层薄汗,舌尖的痛感不知怎的,让他心头的痛感似乎减弱了两分。

苏梨末看乾隆一口一口吃得快,忙又夹了一些鲜牛肉片下去烫煮,变色捞起码在乾隆的小碗里。看着碟子上的鸭掌和老豆腐,知道乾隆在她的带动下也喜欢吃,赶紧先煮下在锅里,等结束后刚好吃。

乾隆吃的极快,苏梨末也下的极快。这还是苏梨末第一次见乾隆吃饭不是慢条斯理,这般的狼吞虎咽,不过没多久,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乾隆不擅长吃辛辣食物,这般两波鲜切羊肉牛肉吃下去,又吃了两块虾滑,又辣又呛,满头大汗,眼眶微红,甚至有泪珠儿流了下来,足足无声流了几息的功夫,直到口中塞的鸡肉卷儿如同嚼蜡,再也咽不下去,才放缓了用膳的速度。

苏梨末知道,这是乾隆借着辣火锅的油头,把这些日子丧子的哀痛散出来。旁人还能大声哭嚎几嗓子,然而这厮是帝王,从小的教导就是含泪和血吞,有泪不轻弹,然而中年丧失嫡子,这般事情不是谁都能压制住承受的过去的。想必真是心里痛极了。

行叭。

苏梨末只当不知,不该她知道,不该过问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多嘴,端了盏菊花凉茶放在旁边,然后接着开始涮菜。临了把鸭掌和辣豆腐捞出来,吃完这些,一顿火锅是吃完了,乾隆情绪也平稳了不少,开口吐出五个字:“朕先回去了。”随后出了景仁宫。

苏梨末起身恭送之后,看着案几上颇丰的菜品,在铜锅里加了写汤,这才坐下来涮肉涮菜自己吃,竟然还有手工扯面,她的最爱。

苏梨末吃完,回到寝殿,霜降早就熬制好了冰糖雪梨,热乎乎甜丝丝的喝一盏正好。

翌日,吃完晚膳,苏梨末窝在锦榻上盘绿檀木串儿,霜降和冬雪两个搬了脚蹬坐在旁边,一个烹花茶,一个捡了栗子放在炭盆旁边烤,屋子里有淡淡的花茶味儿,混着香甜的烤栗子味儿。

苏梨末有一搭没一搭捡两颗吃,同二人说话逗趣,倒也闲适。

“皇上驾到。”屋外唱道。

苏梨末等人忙起身请安,“给皇上请安。”看乾隆径直坐在了锦榻上,一言不发,苏梨末自行站了起来,摆手示意霜降她们下去,自己亲自拿起琉璃盏倒了一杯花茶放在案几上,又拿镊子捡了几个热乎乎的栗子放在了小碟子上,这才在另一边的锦榻上坐了下里。

“皇上喝盏花茶,尝尝现烤的栗子。”苏梨末温声说道。

乾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锁,吐出两个字“头疼。”

闻声,苏梨末脱去护甲和鞋子上了锦榻,帮乾隆揉太阳穴,擦了薄荷叶脑油,手上又加了两分劲道,听着乾隆嗓音里略放松满足的发了一声,知道这样的力度很合适,就没有多话,只做手头的功夫。

殿内香甜的味儿,让乾隆周身的疲惫渐渐散了,端起琉璃盏尝了尝玫瑰花茶,又捡了块栗子吃。香甜软糯,吃下去胃里暖暖的,很熨帖。月余来,第一次这般舒坦。紧绷着的心弦儿也松散了不少。

日日看着富察皇后以泪洗面自责不已,他的心里越发的不好受,见了彼此反倒更伤心了。因此这些日子,宿在长春宫越来越少,都是回养心殿的。昨儿在景仁宫吃了辣火锅,发泄出来,心里松弛了一些,今儿晚上原本已经到了养心殿,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景仁宫,索性来了。

果然没来错,景仁宫依旧这般的清净,能叫他放松。

“这些日子你都做些什么?”乾隆开口问道。

“臣妾带着景顺去见过两次太后。做了些小点心带去了阿哥所,永瑢颇用功,不过月余的功夫,几乎能把《千字文》通篇背下来,只有七八处记混了,估摸着等臣妾下次去阿哥所探望,想必他已经能流利的背下来了。这些天冷得很,在上书房有炭火供应还好,每日下午都要在演武场练上一个多时辰,永璋的手生了冻疮,小拇指红肿了一块,臣妾让罗太医配了上好的药膏子送去。永璋骑马已经很娴熟了,说是过些日子就会开始练骑射。臣妾又让人重新做了两条耐磨好穿的裤子给永璋。”苏梨末缓缓说道,捡了这些日子的事儿来说。

片刻功夫,铜锅红油辣火锅就熬煮上了,李玉抬手示意所有人到廊下伺候,殿内仅余了乾隆和苏梨末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