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红颜殒命

说起来,相爷商贤养的许多干女儿,都是些吃不上饭的穷苦孩子。

他挑选这些女孩中伶俐的,到了十二岁时就给她们喂一种叫红螺花的慢性毒,然后把她们送到各个世家去,替他刺探情报。

解药需隔段时间就服一次,如果有哪个女孩敢背叛他,结果唯有一个死字。

商贤对这些女孩是主子,亦是父亲。这些年来靠此招数,没有任何一个女孩敢背叛他。

此番,商贤本想借黛青一举扳倒谢灵玄,却不想被谢灵玄反咬一口。

他大为恼恨,秘将黛青叫了来,狠狠责罚了一顿。

黛青要服侍谢灵玄,脸上不能留伤,商贤便叫人用针扎她身上。

大大小小,全是针孔。

“贱妮子。忘记是谁把你养大的了吗?竟吃里扒外。”

黛青泪水涟涟,惶恐不已。

干爹在她心中的威严比天重,她怎么敢递假情报?

谢灵玄身份有异一事,她原是听温初弦说的,若有错,那一定错在温初弦。

商贤细加思忖之下,觉得是黛青的身份已败露,谢灵玄和温初弦夫妇两人才合起伙来耍弄他。

“倒是小看了这对夫妻。”

商贤厉声问,“那谢灵玄,确实幸了你?”

黛青拼命地点头。

商贤默然片刻,既然黛青的身份已暴露了,那就是一个废人,再留在谢府也于他无好处。黛青毕竟是谢灵玄的妾,纳妾的文书也在,不如利用此机会,狠狠地将谢灵玄一军。

商贤将黛青招呼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回去后,找个机会死在谢家。”

“讹给温初弦,就说她作为主母凌虐妾室,务必把事情闹大。你死后,老夫会好好善待你那双年迈的父母。”

……

他要去太后面前参一本,揭发谢氏长房夫妻那佳儿佳妇的名声下,实际上却是一对恶夫毒妇。

·

黛青别了商贤后,失魂落魄地回谢府。

她怔怔擦干眼泪,眺望天边渐渐陨落的夕阳。

谢府中的仆婢们仍然忙忙碌碌,各自顾着各自的事情。

黛青熟门熟路地回到水云居,见云渺正和汐月一起,笑语声声,在小湖边给夫人搭一个小秋千。

云渺曾与她不睦,黛青前几日还把云渺当成眼中钉,琢磨着怎么除去……此时看云渺,竟也不讨厌了,甚至有种想抱一下的冲动。

黛青木讷地走过去,如个行尸走肉。

云渺有些狐疑,“她怎了?”

汐月摇头不解。

到了正堂内,温初弦正坐在凭己边调香。

黛青双唇无声开合,哑然想叫一声夫人,却没开得了口。

干爹对她有大恩,曾在她快饿死时候给她口饭吃。谁也救不了她,她唯有按干爹说的做。

温初弦发觉她,“黛青?过来,帮我嗅嗅这斛鸡合香的味道。”

黛青痴痴过去,僵硬地嗅了一下,心不在焉。

温初弦嗔怪道,“蠢材。罢了罢了,不用你了。明晚婆婆办了场立冬小宴,你是房里的姨娘,也换身新衣裳一同去吧。”

黛青嘴角抽搐,辛酸之意倾泻而出

以姨娘的身份,堂堂正正吃席面吗?

这是她平时求之不得的东西,可现在看来,也无足轻重。

她嘶哑地说,“谢谢夫人。”

温初弦信然嗯了声。

半晌谢灵玄归来,温初弦起身为谢灵玄更了衣,两人说些不疼不痒的私闺话。

黛青站在一旁,恍恍惚惚,也没心思细听他们说了什么。

只依稀瞥见,温初弦踮起脚尖在谢灵玄耳边说悄悄话,谢灵玄报之以柔如涟漪的一笑……他们在含情脉脉地凝视彼此,确实是一对佳偶,郎才女貌,极为匹配的。

这样充满人间烟火味的光景,她好羡慕。

她也想活着,像温初弦那样被公子捧在手心里,风光体面地活着。

可惜再也没有希望了。

要完成干爹交待的事,她首先要招惹温初弦,引得温初弦惩责她,然后她再按照干爹的话自戕,把凌虐妾室的名头扣在温初弦头上。

可眼下,他们妻妾三人气氛融洽,还找不到机会。

晚上用膳,谢灵玄破天荒地也叫黛青上了桌,三人围坐在同一张桌上。黛青故意将羹汤洒在了温初弦身上,还抢了温初弦刚要夹的一块鸡肉。

温初弦眉目黯淡了下,不大高兴。

谢家尊卑等级分明,冒犯主母乃是大罪。黛青垂下头,暗自吞了口泪水,静待谢灵玄将她拉出去打板子。

没想到谢灵玄却只轻描淡写地瞧了她一眼,“不是故意的吧?给夫人请个罪,便算了。”

黛青很敷衍地道歉。

温初弦不悦,却也没发作起来。谢灵玄亦不再追究此事,这茬儿便没找起来。

三人用罢了膳,温初弦仍不爱说话,仿佛耿耿于怀方才的事,谢灵玄却也没安慰她。

黛青听见谢灵玄对自己说,“今晚我歇在你处。”

黛青怦然。半晌,又浑身慌冷。

她是干爹供养大的,效忠干爹是理所应当的。可这么多年来,她更爱慕的人是公子。即便他变得喜怒无常,对她冷情,不闻不问,他还是那个温文有礼的翩翩君子,永远不会逼她做什么。可干爹却会。

夜晚雪色一清,云开月朗,耿耿残灯黯人影。

谢灵玄歇在她处,抱她在身上,仍如前日一般急切又激动。

黛青淌下泪,在他的心口上一圈圈地吻着。前日他们刚刚欢好时,郎情妾意,甜蜜无限,如今她却心事重重,再也不能专注其中。

“公子,公子。”

她不停地呼唤他。

谢灵玄仿佛比她更急切,牵了她的手心来,又锲而不舍地写字。

黛青烦躁地收回自己的手,什么怪癖,都到这时候了,他为何还要这般惺惺作态?

他方才和温初弦谈笑风生,此刻对她,却连张口说一句话都不愿么?

谢灵玄见她缩手,空落落的,露出无辜又悲痛的神色,在月影下很是模糊。

他紧接着又莫名其妙起来,恨然捶墙,喉咙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像是天牢某些被毒哑的犯人一样。

黛青微悔,再次将他的下巴吻住,安慰道,“公子,您到底想说什么?”

谢灵玄的胡子茬儿很短很硬,可黛青明明记得方才他用膳时下巴光洁,是不蓄胡须的。

他真是奇怪,灭了灯就像变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行为古怪至极。

谢灵玄忘情地将她抱住,像是想告诉她什么,不断敲击她的后背。

黛青忽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觉得以前那个温和近人、宠爱她和云渺的公子,乍然间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