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琨:“………………”
都不想听!
不想听也晚了,大型节肢动物动作时咔哒咔哒的声音足以换来那股由衷地沿着脊椎向上爬的凉意——还不止是一阵。
距他们十多米外的地方,七八只全身长满了疣子的巨型蜘蛛正在虎视眈眈,它们脚下是极具黏性的蜘蛛丝,每一根都足有手腕那样粗。全是刚毛的螯举在半空,看起来能轻易地将人类拦腰折断,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翻滚的胃液无时无刻不在证明着它的刺鼻。
【目睹巨网织造者——冷蛛,进行意志检定,成功豁免,失败随机下降一到十点san值。】
薇拉冷汗都下来了。
这san值扣得也太凶了。
[斯卡蒂]进行意志检定,28/70,困难成功。
明明san值没有任何下降,祝槐还是一瞬间感到了强烈的头晕目眩和耳鸣,窃窃的私语宛如在轻轻吟唱一首早已失传的歌谣。毕宿五在无声地呼唤,她的思绪不自觉地跟着那歌声飘向远方,飘向那座曾经辉煌过的都市,沉进如死水般宁静的哈利湖。
幽暗的湖水,在水底随波摇曳的草叶,还有湖边华丽陈旧的昔日废墟……
“喂,斯卡蒂!”
她在听到薇拉的喊声时才倏然惊醒,强行将自己的思维从意识深处的泥沼中拖拽出来,而地面已经传来蜘蛛跳跃落地后的震颤。那锐利巨大的螯与腿尖高高扬起,冷蛛在她面前竖立起它的大半个身体,正欲向下重重砸落,子弹弹头就与它的硬壳碰撞出火花。
薇拉连开两枪,冷蛛被这冲击逼得连连后退,它刚一落地,就愤怒地摇晃身体,那满是獠牙的巨口发出了低沉的咆哮。
体型庞大的蜘蛛张牙舞爪地威慑着胆敢反伤了它的猎物,它压低身体,只等那蓄势待发的一跃。
枪声撕裂了它的动作。
钻透眼珠的子弹贯穿它的后脑,与颜色诡异的血迹一同爆出的是眼珠内积蓄的液体与脑浆,蜘蛛因着剧痛收缩着长腿又张开。它没有因此丧命,但也失去了大半行动能力,乃至于身体后仰,正在挣扎着重新把自己翻回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
祝槐听到直升机的涡旋声,她抬起头,架设在敞开机舱门旁边的狙击枪之后是熟悉的身影。世界树的制服都大差不差,更别说还与半空中离得这么远,可直觉和那抹一闪而过的金色都无疑告诉了她答案。
世界树的增援到了。
不知地面上是个什么情况,单论空中的援军就不少,看来这次01号是动用了所有能利用到的资源——她甚至在其他直升机的机身上瞧见了休谟的字样。盘旋在空中的夏塔克鸟与拜亚基一只又一只地被击落了,直升机争取到了大部分空域,但有些没那么幸运,被意图反击的神话生物撞上了机舱,不得不先行迫降。
“希望那边没事。”薇拉很不符合自己一贯形象地骂了一声,“幸亏是这时候,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过去。”
这里远没有足够的、用来充当停机坪临时场地,直升机在靠近地面时就垂下了软梯,塞缪尔从上面三两下跃下,毫不犹豫地转身向这边赶来。
他身后依然有其他特工在接二连三地速降,子弹陆陆续续上了膛,就算不一定像先前那般精准,也造成了相当程度的火力压制。冷蛛们被逼得节节败退,愣是为刚才的包围圈空出了一小片地方,至少看起来不是那么危急了。
“嘶。”
罗曼严肃道:“原来你们成员聚一聚还是不少的。”
塞缪尔:“……”
塞缪尔:“?”
“怎样?”话音未落,他的视线第一反应就落在了祝槐胳膊包着的绷带上,“……怎么回事?”
“问题不大,自己划的。”祝槐说是这么说,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状况不大好,“其他人的状况呢?”
塞缪尔皱皱眉,但仍是姑且先顺着回答了她的问题:“通讯里说已经接应上了,名单上的目前还无一例死亡,医疗队也尽可能对伤者进行了救治,然后——”
他后半句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一道突然闪过眼前的身影打断了。
“啊哒!”
一记飞踢正中某只正在不住后退的冷蛛面门,好巧不巧还正踹在蜘蛛被打出的弹孔上,深潜者马上被暴怒的冷蛛咬住了脚蹼,一阵胡乱扑腾才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它也不敢再在那里逗留了,哭唧唧地一路小碎步跑到了祝槐身后。
众人:“………………”
你是来卖萌的吗?
反正深潜者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问题,它将护在背后的盾牌摘下来,献宝似的递给祝槐,满脸都写着“拿着,快拿着”。
塞缪尔:“……”
“它从我这抢的。”他冷冷道,“不是我给的。”
深潜者只当这是在表扬它,洋洋自得地挺胸抬头。
不管是某人语气中微妙的不服气还是深潜者的这幅姿态——祝槐假装自己没有笑。
“咳,反正东西是到手了,辛苦了。”
她接过那面盾牌,器型盾牌落在手中有种格外沉甸甸的重量。真正近距离接触到了,她才发现那光泽竟是浮波般流转在这不知名金属上的,而中间的旧印与盾牌浑然一体,伸手摸去感觉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那只扭曲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她。
她的心脏忽然剧烈地鼓动了一下。
并不是来自于盾牌——这是流淌于血液之中的某种直觉,一种危机即将来临前的模糊预感,祝槐的指腹描摹着金属上的纹路,抬头望向了那个方向,明明那里还什么都没有。
“没时间了。”她说,“走吧。”
人类与神话造物的力量终究是如此悬殊。
火器无法对它们造成太多的伤害,但起到一定威慑作用总是够了的。由世界树提供的枪火开路,行进的道路多少顺畅了些。
祝槐觉得04号怎么都称得上一句用心良苦。
有时候失败未尝不是种帮助,他们被伊伯幽灵追了一路,却是照着相对能快速抵达高塔的路径。特工与休谟雇佣的佣兵们避开不好正面交战的怪物,由外向内地形成了收缩的包围圈,与此同时,玩家们——特别是已经通好气的那些——也在纷纷赶往中心地。
她看到不少熟悉的身影——维尔莱特手持冲锋枪,厉声指挥着江北然这个身体本能还不怎么适应战斗的大学生;仍是卡洛琳模样的管彤旁边是身形相对娇小的杰克十一还有面貌陌生的几人,看样子,名为十二杰克的组织不知怎的也掺和了进来;包括文森特在内的几名世界树成员在齐刷刷地与还在席卷着风雪的伊塔库亚之子作战,像人偶似的,动作奇怪地整齐划一。
而最后拖住仍在从巢穴中破土而出的冷蛛的,是一群又一群高举锤子草叉镰刀长矛的食尸鬼,它们一拥而上,就将那紫黑色的大蜘蛛压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眼下离那高塔附近的广场只剩下数百米,没有任何足以称得上困难的障碍挡在跟前,最后的一小段路程居然意外地顺利。
——广场上十分寂静。
被召唤出来的神话生物并未靠近这里,恰恰是这样反倒让人油然而生出隐约的不安。薇拉提着枪,警惕地环顾四周,可无论怎样试探观望,在他们踏上广场那灰扑扑的地砖后都不见任何不同寻常的迹象。
看来时间上赶得正好。
不愿意团结的玩家都在忙着内斗,太多的邪神也还没有现世,唯一的问题出现在她自己身上——如影随形的歌唱声占据了她的听觉,不属于自己的思想侵占了意识,保持住自我成了最难的事,现如今只能希望还够熬一段时间。
“告诉我,”祝槐说,“我还是我。”
塞缪尔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
“一直都是你。”他说。
很好,这就够了。
祝槐闭上眼。
她的心智一向是极为坚定的,恍惚与迟疑不过挥手即逝,不过只需要再撑一会儿罢了。
“我一个人去。”
再睁开眼时,她道。
秦琨:“哈?!”
“没问题吗?”薇拉也露出了惊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