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营养液与圆筒筒壁,她看着对面那个半圆球状物,无端产生了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
它似乎完全清楚她正在与kp交谈的事,就像那时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申请过骰的一瞬间。
“你是谁?”祝槐问。
这乍听起来与刚才的某个问题差不太多,可在场的两个人类——或者说曾经是人类的生物——都清楚它的意义不同。
“我说过,我已经忘记了。”
01号给出的仍然是相似的答案,“而且,我想这并不重要。”
“在我逃脱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要做的是什么。可很遗憾,尝试了这么久之后,我还是发现这一切是无法停下的。”
“我可以接受这一点,但不代表别人可以,”它说,“我更不知道你会做出怎样的事,所以——”
“你选择一开始就掐灭危险的苗头。”祝槐说,“继续。”
大脑为她抢话的行为沉默了两秒,才重新道。
“所以我选择牺牲必要的代价。”那陈述时的电子音呈现出一种带着温和的冷酷,“另一方面——”
“如果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怎样也无从说起改变。”它说,“那无知才是幸福。”
“真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个从那些家伙手里逃出来的人说的话。”祝槐不失感叹地说。
【喂!】
04号显然有点不满自己也被一并归进“那些家伙”里。
“大家都很疲惫了。”大脑说,“长年累月地经历那些,不光是肉|体,对精神也会造成毁灭性的伤害,用生不如死来形容都不为过。”
“一旦知道自己所遭受的恐怖永无尽头,并且为了对抗它们作出的努力可能在不久后的未来就不存在任何价值——我相信还是会有一部分人坚持下去,但更多人会完全失去支柱。”
“这不是意志不够坚定,而是这就是最正常的人性。”
与其因为即将到来的毁灭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相信黎明会到来直到最后一刻。
祝槐:“要是我说我有办法呢?”
她这句话来得太过突兀,连01号吐出的机械音都带了一点很隐蔽的怔愣,“什么?”
“诚然,”祝槐说,“人类实在很渺小。”
“但我想——”
“说不定就是太微不足道,”她笑笑,“反而因为对方的轻视在夹缝之中存活下来了呢。”
大脑:“你说的方法——”
“目前还在猜测阶段,要实施恐怕少不得合作和帮助。不过,其实我想谈谈最开始的话题。”
祝槐顿了顿。
“你不会以为我之前说护短是随便说说的吧?”
大脑:“……”
“你的经历和立场都与我无关。”她站起身,“有时候我确实准备稍微抓住一点眼前的东西。”
刚走到旁边,祝槐就发现了横亘在她复仇之路上的第一个难题——这收容筒的构造相当精妙,初次上手还真搞不定。
【好消息,我知道怎么开。】
“谢谢,”祝槐由衷道,“有你真好。”
【我的荣幸。】
大脑:“………………”
“事实上我不是不接受同态复仇——但是你要做什么?”
“没事,”祝槐说,“不会死的。”
她在04号的手把手指点下打开了筒盖,顺手提起旁边的电线一剪刀剪断了它。
“我知道你没有痛觉神经,”她道,“所以大概就是水烫那么一点,刺激那么一点——你不会介意的吧?”
半晌,完成简要检测和基因提取的一行人在走廊和已经等在那里的祝槐碰了面。
“……看起来你和指挥部那些人聊得不错?”维尔莱特奇怪道,“刚才维修部的是不是因为电力系统故障过去了,怎么回事?”
祝槐:“啊?”
“不知道,”她一脸迷茫地说,“跳闸了?”
“下个行动目标应该马上就下来了。”
祝槐说:“是那个据说很有名的医药公司。”
塞缪尔的神情立时有些微妙。
不单单是他,在场除了还不完全清楚渊源的郁双以外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
邪神栖身的小岛上叛逃的蛇人,曾经在某座死城活跃的新兴公司背后的资金流,还有,指导实验却抛弃了橡木镇的总部——一切总离不开一个盘桓在背后的影子。
“你说伐鲁希亚?”
维尔莱特皱起眉,“实话实说,我们不想下手是不可能的,但——”
“世界树是登记在明面上的组织,不能轻易出面,”祝槐托起下巴,“不过无关人士的私下行动应该就没问题了。”
“还是暂时称为‘来访’好了。”
祝槐说:“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正好有我想要的东西。”
她笑盈盈的目光落在刚拿到手的档案上,上面打头的第一栏就印着伐鲁希亚的标志。
笔直的杖身上两蛇交缠,本该作为医学象征的蛇杖作了不小的改动。漆黑的蛇信弯曲细长,倒还是更像正在嘶嘶吐信的毒蛇。
——新仇旧恨,一起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