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天堂鸟(十六)

塞缪尔接着她的话说道,作为对抗邪神组织的成员,对此有所涉猎简直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除此以外,还有苏美尔神话里的乌特图,罗马的阿拉克涅,加勒比的骗术之神安纳西蜘蛛,苏人传说中的恶作剧者、蜘蛛人伊克托米。”他说,“印第安也有不少关于蜘蛛的传说。”

“阿依·阿巴艾克、络新妇、牛鬼、土蜘蛛……”祝槐说,“既然这里的名字起成了阿斯加德,那就不得不提到北欧神话,蜘蛛在冰岛语中有时候也被称为‘洛基’,神话本身就记载洛基是渔网的发明者——我觉得象征意义更多一点,就像他是为诸神带来黄昏的死结。”

当然,还有永无止境地编织着巨网的蜘蛛之神阿特拉克·纳克亚。

不过以她的幻境被黄衣之王占据的情况来看,大概率不是本尊,充其量可能就是个伪神。

她不太相信只是格拉基的一根刺就可以将其完全驱逐,不提这个,莫顿·柯克比的计划也是要召唤哈斯塔,还是谨慎为上的好。

“但是这建立在真的是蜘蛛的前提下吧。”桑德拉说,“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蜘蛛不是可以通过它的腿来感知网有没有动?”

他们接二连三地扯断了黏在身上的“阴线”,却直到现在都没有从别处传来任何动静,“蛛网”也不像它该有的粘性,这一点上可不是该有的习性。

“我们在二楼也见过蜘蛛——戴着面具的那种,”哈维忽然道,“会不会有关系?”

“除非它会瞬移。”

塞缪尔说。

“不然这么短的时间,又隔了三层楼,怎么都能感觉得到。”他再不情愿也得承认那幅画在这方面应该还是靠谱的,“这里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变成这样的。”

“但是的确有共通点。”

槐思索道。

“我们那边遇到的是蜈蚣,和蜘蛛一样,不是昆虫对吧?”

薇拉:“因为都很可能是人类变成的……?”

“越说越瘆人了——”白鹄似是而非地抱怨道,“左边和右边,选哪边?”

“嗯……”

哈维又掏出了他那枚祖传硬币,“抛硬币决定?”

本尼是决计不会发表意见的,他腿肚子都还直打哆嗦。在两边看起来完全相同的时候,掷硬币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不等那钱币真的出手,忽然响起的“呜呜”闷哼声就打乱了全盘计划。

那听着似乎有谁在猛烈地挣扎,却无奈被堵住嘴巴,只好这样徒劳地抗议。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他们离拐角并不太远,径直望到了那后面的景象。

薇拉:“那不是……”

“不行,”哈维皱着眉,“来不及了。”

远处开放式休息区的两个面具人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将刚刚拖来的男人往地上一甩。

一人压住他的手脚,另一人已经直接将手里的笑脸面具按在了男人脸上——后者手被反绑嘴也被堵着,刚扯掉嘴里的布,一瞬间挣扎得更厉害了。

戴上那面具应该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至少男人的呼喊转为了惨叫,他的动作幅度也瞬间更大了。

他的身体剧烈起伏,竟然猛地挣开了面具人的桎梏。

明明方才还被压制得动弹不得,明明已经戴上了面具,被迫新加入的男人却像是还保留了一点自我意识,奋力朝着自己被拖来的方向跑去。

两个面具人加在一起都一时没拦住他,但终究是他们力量上更胜一筹——渴望着逃跑的男人没过几步就被踹倒在地,他不死心地继续挥动手脚,依然被强行拽回了原地。

他们紧接着就发觉到“没有注意到”是个伪命题,面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向这边投来一眼,此刻却精准无误地看了过来。

黑黢黢的眼洞瞧不清底下的神色,站在原地的众人脊背上却无端窜上一种被注视的寒意。

眼看那两个面具人拖着还不怎么服管的另一个往这边走来,哈维匆忙回头,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看……”哈维的嘴角抽了抽,“现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从右边的另一侧,也有五个膀大腰圆的面具保镖或——看衣着是原来住在这里的宾客——缓步走过来,不多不少,加起来正好是他们现在的人数。

虽然面具人们都手持武器,但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然而,会出现这里本身就恰恰说明了如何不妙。

——他们的情况,全在对方的掌控之内。

戴着面具的保镖来到近前,居然先行了一礼,表面恭敬地示意他们随着自己往某个方向去。

他所对的目标,是桑德拉·休谟。

桑德拉看看其他人,在他们的默认下向前迈了一步。

见她准备跟上,保镖就转过了身,其他面具人也分散在四周,说得好听是随行,实质上根本就是羁押。

他们在明,敌在暗,祝槐的视线一路上从未离开过经过的那些房门,揣测着轻举妄动会有什么后果。

方才的一幕……似乎足以得出一些信息。

可能是求生欲,也可能是面具本身的某种缺陷,那个男人在戴上面具后,执念依然足够强烈——体现为他居然能不死心地逃跑。

甚至他到现在都在不时地挣动一两下,这点于之前的他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有理由猜测面具能增强人体的体能。这又取决于各人本身的不同,正如他们起初遇到的屠夫面具人和晚礼服面具人,前者轻易地徒手杀死了后者,大概就是差别。

同时,或许戴上越久,能力就越强—

—想想屠夫身上那正常人不可能会有的肌肉——但异变也更厉害,最后恐怕就是蜈蚣和蜘蛛那样的怪物。

走在最前的保镖停下了脚步,他推开目的地那华丽的双开门,躬身请他们进入那厅堂。

先传来的……居然是动听的乐声。

台上的管弦乐团一刻不休地演奏着乐曲,台下的人们也在一刻不停地旋转。

这里不见多少蛛丝,但至少祝槐是不记得一开始拿到的入住手册里,原本该全是客房的楼层居然会有这么个地方,更别提还是与酒店整体装潢不怎么相配的宫廷舞厅的古典风格。

穹顶高而深,哪怕底下的舞厅灯火通明,依旧看不清正中央的暗处。只有分布在四周的天然水晶切磨的枝形吊灯将光线反射在人们的脸上,反射在裙摆点缀的朵朵亮片上。

在厅中翩翩起舞的宾客戴的又不是那些毛骨悚然的笑脸面具了,遮住他们上半张脸的是正常的、比酒会时提供的更华丽的假面。他们谈笑、共饮,比起人类,他们那僵硬的嘴角还是更接近精致的人偶,不知疲倦地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欢乐中,就像外面那异状从不存在似的。

这一切离奇得诡异,不说死去的那些,被招待来酒店的都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哪能促成这样繁华拥挤的景象。

“我亲爱的孩子,”莫顿热情的招呼声就从不远处迎过来,只是他的下半句话就不怎么动听了,“想不到你居然活到了现在。”

不仅是他的声音,还有这话的内容,都足以让众人立刻警惕起来。但他本人还是那乐呵呵的笑模样,甚至没有戴面具,要不是他自己也保持了一小段距离就再止步不前,还真是一幅长辈关怀晚辈的和谐画面。

“——果然是你做的。”桑德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