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沈摇光像是回到了初见商骜的那一日一般。
那日的商骜,也是这样静默无声地跪在他面前,通身染霜,与周遭冰冷的寒气融为一体。
沈摇光垂眼看着他。
当日的他,只想着给这个坚韧单薄的少年一片遮挡霜雪的屋檐,却不想会有这样一日,这小子生得愈发高大,看向他的眼神,也愈发执着而复杂。
那一片弯折不断的硬骨头,竟有朝一日用在了他的身上。
“起来。”沈摇光对商骜说道。
可是商骜就连身形都没动。
“怎么?”沈摇光见状问道。“你是在用这样的办法与我置气?”
“我没有。”他原没奢望等着商骜的回答,却没想到这雕像一样的小子却在这时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冻了一整天,那副嗓音都像结上了冰茬。
沈摇光没有言语,就见商骜匆匆地抬起了头。
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那双黑眼睛里转瞬即逝,竟有一片掠过的红光。
只是待沈摇光定睛看去,却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便是檐上暖色的灯光,都仅浮在那瞳仁的表面,像是浓黑海面上倒映出的月影。
那双眼里有一瞬间的慌张,像是毛头小子被误解了旖旎心事时,不知如何解释的慌乱。
“我没有。”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只是……”
他只是了片刻,才沙哑地挤出一句话来。
“只是……弟子自知心思肮脏,该罚。”
“你既知有罪,就自去戒律司领罚。”沈摇光见他这模样,不由得一时气急。“跪在这里是做给谁看?”
商骜张了张嘴,瞳仁里竟蓄起了一片薄雾。
片刻,他低下头说道:“……弟子知错。”
说着,他单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他嗓音中竟有几分压抑的哽咽,站起身的动作虽很平稳,不见半点摇晃,却不知为何看上去竟那样可怜。
他退后几步,朝着沈摇光行了礼便要走,却在他转身时,沈摇光叫住了他。
“回来。”他说。
——
他与商骜一前一后地进了他的住所。
关上门,沈摇光也一句都没有言语。他既不叫商骜坐下,也不与他多言,只走到桌边倒出了一杯热茶,放在那儿,自己便坐到了另一边去。
商骜看了看那茶,又看了看他,没有动。
沈摇光也不说话。
夜色如水,二人便这般相对无言,一直到商骜实在受不了的似的,抬起头看向沈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