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政胃疾犯了,阖府上下鸡飞狗跳了好几天,只有我这里是清静的。
他这胃疾是小时候得的。大皇子当年最爱出毒招欺负他。有一次也不知什么事起了冲突,大皇子就逼着萧政喝兰露。这兰露名字起得好听,其实是宫中用来洗刷污垢的一种碱水。幸好我当时看着不对,冲过去把碗打翻了,不然那一大碗灌下去,萧政肯定小命呜呼。
随后太医给萧政洗了胃,又开了良药,可是这胃还是伤着了。所以萧政多年来一直饮食清淡,忌甜、油腻、酸辣。
我那一桌子菜,他竟然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吃了。
我摇头苦笑,把书丢开,决定不再去想这事。总之是他自找的,我又没掰开他的嘴巴往里灌。
萧政的胃疾好了后,果真带着我离开了定波,去了曲江。
曲江城不大,却是小巧精致,历史悠久,江南不少书香世家就发源于此。这里特产是宣纸笔墨和紫竹伞,竹筒米饭是每家馆子的招牌菜之一。
这次下榻的宅院就简朴了许多,白墙灰瓦,满院在初冬的寒风下凋零的花草,只有墙角一株腊梅的树枝上冒出了小花骨朵。
“喜欢不?”萧政同我一起游园子。他大病初愈,脸色还是苍白的,可是精神却很好。
“来的不是时候。若是春天,水边那一大片海棠开花了,美不胜收。”
我也不知怎么想到了,忽然说一句:“听说我的坟边,种了许多海棠树。”
萧政满脸柔情在听到我这句话后,犹如暮光渐渐隐退在黑夜之中。
“是有许多海棠树。”萧政说,“是封峥给你种的。”
我感觉胸口像被刀子很扎了一下,痛得有点发麻。
是封峥种的?
北国小城的春日,海棠花树下,我对他笑得天真烂漫。我说我喜欢他,他却带着兵冲进了我家门。后来我死了,他便种了一片海棠花来还给我。
棠雨,棠雨。海棠花落似雨。那是谁的眼泪?
“你始终忘不了他,是吗?”萧政问。
我摇摇头,“只是觉得很遗憾罢了。一切都是命。我和他,没有这个命。在万佛岛上,和尚说我的姻缘来的晚。我想我大概和封峥相遇得太早了。”
萧政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以前还有个道士为我算命,说我有两个儿子都能做皇帝呢。还说我朝曾一度遭外戚之乱,然后将会出一名世外而来的皇后。乱七八糟的话,你也信?”
“为什么不信?”我翻白眼,“一般皇帝有一个儿子还能做皇帝就不错了,你能有两个,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呀……不说这个了。”萧政抓着我的手,“跟我来。那份大礼,也该送给你了。”
我木然地跟着他走。
萧政带我到了厅堂,然后留我一人在那里。
我看着侍女太监都退了出去,不由觉得蹊跷。
什么东西要给我,还搞得怎么神神秘秘的。
这时我听到外面有人走过来,一个女子说:“夫人,要见您的人就在这屋里。婢子就不进去了。”
然后门被推开了。屏风那头,一个明显怀着身孕的少妇小心翼翼地绕了过来。
我看到她,脚就像是生了根一样,一动不能动。
那少妇也看到了我,神色巨变,激动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