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萧暄猛地将我扑倒在地,带着我顺势一滚。那道锐利的白光擦着发梢射进了石阶缝隙中。
萧暄带来的手下敏捷应变,迅速抽出刀来,将我们团团护住。
我晕头转向胳膊嗑得生疼,忽然想到什么,“快!青姑娘还在里面!”
话音没落就听佛堂里面传出青娘惊恐的尖叫声,随后是一声清脆的金石击鸣声。
我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
小郑不等萧暄吩咐就提剑冲了进去。萧暄拉着我退到墙边,我吓得发抖,他在我耳边说:“别急,越风在里面。”
青娘若是这样死了,我罪过可就大了。
萧暄突然猛地将我一把掀在地上,身子挡在我身前。围住我们的侍卫齐齐将手里的剑挥舞得水泄不通。只听铮铮之声不绝于耳,什么东西射过来,又被剑打飞出去。
我心惊肉跳,缩在萧暄身后一动不敢动。
暗器雨终于停歇,我微微松口气,正要探出头去看看佛堂里怎么样了,萧暄一声浑厚响亮的声音又把我吓得缩了回去。
“既然已经出手,为何还不现身?缩头缩尾,只会做暗杀这等见不得人的行径!”
我猛扯萧王爷的衣摆。大哥,人家是来杀你的,一击不中走了正好,哪里有自己还跳出来缠着打架找死的道理!
萧暄不理我,酝了一口气又要发话,却突然打住,转过身来望着头上屋顶。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王爷好气魄啊。”
萧暄冷笑,“你是何人?”
“我是什么人,王爷不用管。您只用知道,我是来取你们的命的就是了。”
台词并不新鲜嘛。我趴在地上翻白眼。
萧暄的台词也很老土,“想要我的命,恐怕你还没这资格。”
我看不到上面,只听到周围侍卫纷纷一喝,刀剑划破空气的声音骤然响起,两剑相激之声穿来。
“王爷!”
“散开。”萧暄一人单挑。
两个侍卫还有桐儿立刻代替他挡在我身前。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到场中风气游动,听到呼喝之声兵器之声如击金碎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逼了过来。
佛堂里打斗声和青娘的惊叫声还不停传来,我两边都顾不上,急得骂:“都呆站着干吗?还不去帮你们王爷的忙?”
“可是王爷说了……”
我跳脚,“他瞎逞能你们就不知道自己灵动一点?”
侍卫一犹豫,却是让开了点位子,我一眼看到萧暄正同一个一身黑色烂布头的干瘦男子游斗在一起。虽不懂武,可是看那个男子身姿灵活下手又准又狠,刚才的漫天花雨已可他功力卓越,萧暄一个钻研带兵打仗的武将怎么招架这绿林武功?
我眼睛都急红了,“你们到底上不上。”
越风这时抱着青娘从佛堂里冲了出来,看到这场景,二话不说把怀里佳人丢给断后的小郑,持剑护主。他这一举措,犹豫不决的侍卫这才立刻不顾萧暄命令加入战局。
那个黑衣随机应变华丽丽三百六十度大转身,唰唰唰挡下周遭刺来的剑,放声道:“王爷出尔反尔……”
我抢先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家王爷要和你单挑?你就一见不得光的刺客,他以王爷之尊和你过招就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还挑三拣四。想光明正大比试就别干刺客这行!”
“闭嘴!”萧暄等我骂完了才丢给我一句。转眼他们已经又过了数招。
小郑很热血地叫了一声姐夫,把吓晕过去的青娘丢给了我,也提剑杀进围去。我赶忙招呼着桐儿将青娘扶去旁边一个房间。
可是没想到我们刚打开门,房间里一把长剑就刺了出来。我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一把将青娘一推,身体顺时针一转,长剑擦过我的腰带狠狠刺过!
一层冷汗冒出,我动作却没停,手在袖袋里一抓,扬手就将手里的粉末向里面的人撒去。
青烟弥漫。我连退数步,冲桐儿喊:“你先带她走!”
“休想!”里面跳出来一个老尼,捂着鼻子操剑朝青娘捅去。
桐儿抬手,什么东西嗖地发射出去,老尼姑脑门中招,再加上我刚才的药发作,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小郑这时才赶到,“姐夫叫我先带你们……”
走字未出,他手里的剑就已经为我挡下两枚飞镖。我回头看正在战局里的萧暄,心里叫,他的毒哟!小郑已经口里说着冒犯抓起我的领子就把我往外拎。
初显身手的桐儿也扶着青娘随我们撤退,可是我们才走了四、五步,就感觉身后一股气息爆涨,随即数声清脆的兵器断裂之声。好几名侍卫惨叫着被震飞出去。
小郑失声大叫:“那是乌荀教的斩龙手!”
说话之间又有三名侍卫被打伤,我看到萧暄面沉如水身形稳重全神贯注在对敌。
我拽过青娘头也不回往外冲去,可是人未到门口,先行一步的桐儿却脸色一变,转身回来。
“有人!”
我只来得及拉着青娘向一旁扑倒,门口暗器从我们身子上放射进来。兵器入肉的声音,是两支朱红长箭。
萧暄愠怒的声音响起:“乌荀教什么时候同赵贼勾结一气了?真是败坏你们百年名声!”
那黑衣男子冷笑一声:“我们乌荀教的名声,不劳王爷操心。王爷若是不服,可以下去向我们老教主告状。”
门口涌进来十多个黑衣人,提刀就砍,下手狠毒,毫不留情。小郑同两个侍卫阻挡在我们身前,拼尽了力气,才勉强阻挡住袭击。
我把腰间的小口袋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欣喜地发现那东西居然带出来了。只是,这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的……
有总比没有好。我点燃了焰火,片刻后火花冲天,在明亮的白日天空下绽放一朵不甚明显的红色烟花。
萧暄那边,身边护驾的侍卫只剩了四人,都带了伤,萧暄自己身上也有血。他脸色苍白,显然应付得极其辛苦。我们面前,小郑和两个侍卫勉强支持着,击退半数黑衣人,却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撕开包围。
青娘吓得瑟瑟发抖,问我:“怎么办?”
她好好的佛堂里念着经,我一登门,就给她带来血雨腥风,她才是真的倒霉。
小郑大喝一声,一剑将一个黑衣人刺了个对穿。青娘干脆“啊”地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萧暄那边坚持得更加辛苦,剩余的四个侍卫现在只剩两个。他脸色已经发青,我心提到嗓子眼。
一声闷叫,同小郑并肩战斗的侍卫身子一震,痛苦地倒下。数把长剑紧接着刺过来。我就在那刻跳了起来,和桐儿一起拉起青娘,顺着墙往后退。小郑反手一剑替我们挡了那一击,可是自己却避免不了被划了一剑。
我看在眼里,却知道这个时刻停留不得,使出浑身力气拽着青娘跑。眼看通往后院的柴门近在眼前,顾不得后面是否也有刺客,抬起脚踢过去。
可是踢出去的腿却突然动不了,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踝,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我向后倒去。
跌在尘土之中,三柄长剑已经狠狠刺下,我来不及翻身倒抽一口气闭上眼,心里念着这下死定了。
耳边听到锵的一声,一柄剑鞘飞过来将剑打歪。我心脏咚地落回原地,赶忙翻过身手脚并用往外爬。
“不是她!”同萧暄纠缠的那个黑衣男子大喝一声。本来还要刺向我的长剑迅速转弯向青娘刺去。
刚恢复了一点意识的青娘瞪着眼看到刺向自己的剑,控制不住高声尖叫起来。
我想也不想扑过去将她一把拉倒护住。身后有人及时赶到接下了那几剑。
好小郑!我心里喝彩。
可开心不到三秒,另一边突然涌出巨大的张力。黑衣男子终于不耐烦,暴喝一声,脸色由白转紫,突然一跃高达数米,然后如一枚导弹一样持剑向我们冲来。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紧迫的压力逼得我无处可逃,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逼近。
一个身影蓦然挡在我和那人之间。
我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有眼看着萧暄手里的剑刺穿对方的喉咙,而对方的剑,穿过他的胸膛,定在我脸颊边的木门上。
血,顺着剑刃滴在我手背上。
滚烫。
“姐夫——”小郑怒吼一声,手中利剑狂挥而出,挡在他身前的刺客人头落地。
越风也在这时劈开一片血雾冲了出来。
我把怀里的青娘一推,张开手臂,接住了萧暄沉沉落下来的身体。
好疼!
好像有什么东西疯狂地撕裂着五脏六腑,吞噬着骨髓,敲打着每一根神经。我疼得两眼发黑,几乎不能呼吸。
他的血立刻浸透了我的衣服,贴烫着我的肌肤。
侍卫在说什么,越风和小郑在说什么,桐儿和青娘也在说什么,可是我的耳朵嗡嗡响,什么都听不到。
我紧抱住萧暄,那柄剑还插在他的胸膛,位置离心脏还有点远,这让我几乎断了的心弦微微一松。
“小华……”萧暄细若游丝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神智。
越风出手敏捷给萧暄点了穴止血。萧暄没有昏过去,他还强撑着,深邃的眼睛一直注释着我,十分不放心的注视着我。
“我没事。”我的声音又细又抖,像一张划花了的唱片,“你……你也不会有事……”
萧暄没说话,但是明显精力不足了。
他的脸惨白得发青,气息急促,我摸他的脉,混乱如麻,一股诡异的内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让他气血翻涌。
一阵不祥的预感冲上心头。
“进房里去!”我的声音又尖又细,像一根拔上天的丝,“放床上,烧水,干净纱布,刀。”
越风和小郑立刻抱扶起萧暄,桐儿拉着青娘去准备东西。
剑必须得□□。我看向越风他们,无需动口,两人过来,一人拔剑,另一人下手如飞点穴止血。
萧暄并未昏迷,痛得闷哼一声,带着泡沫的血从嘴角溢了出来。他的呼吸加重,像破风箱一样。
气胸?
我扶住萧暄的头,看着他已经迷离的眼神,“阿暄,先别睡。我要你深深吐一口气,把肺里的气呼干净。知道吗?”
萧暄强打起精神,忍着疼痛照着我的指示做。我使劲一咬下唇,发抖的手稳定了下来,然后在越风的协助下抓紧时间给他包扎伤口。
条件太简陋,他的伤太重。
萧暄面如金纸,明明已经到了极限,却还撑着不昏过去。
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侍卫冲进屋来,大喊:“王爷,应援的人到了!”
萧暄露出放心的眼神,看我一眼,忽然身子一震,一大口乌黑的血沫涌了出来。
“姐夫!”小郑惊恐大喊,“敏姑娘,他这是怎么了?”
我从牙逢里挤出话:“毒发了。”
一声响雷落在众人头顶。
“王爷!”
萧暄受伤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去。我转过头去看向惊魂未定的青娘,她被我狂乱的眼神吓的一个哆嗦。
“要委屈青姑娘了。”我压底嗓子说,“今天受重伤的是青姑娘,不是王爷,各位记住了!”
青娘半懂半懵地点了点头。
我对众人说:“越风和桐儿留下来帮我。小郑你带着青姑娘去后院。应援的来了没我命令不可打搅。我这就给王爷治伤疗毒。”
小郑应了一声,立刻带着青娘从后门走了出去。
炉子上的水已经烧开,咕嘟咕嘟地响。我脱下外衣洗了手,然后三下五除二地脱光萧暄的衣服,露出他修长健美的体魄。
到这关头,也还是忍不住心里苦笑。萧暄啊萧暄,今天算是对你彻底“认识”个清楚了。
我对越风说:“我没有内力,点穴不到位。我把穴道指给你,什么位置几分力,你来点!”
越风沉稳而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从他镇定和信任里得到了一点安心,开始指挥。
我口令一声声下,越风手下迅捷,准确地在萧暄身上或点或拍或按,顺序和力道都与平常点穴不同。点穴一事需慎重再慎重,稍有差池就可能致命,但是越风对我信任,即使他闻所未闻的点穴方式,依旧照做不误。
渐渐,萧暄金纸般的脸色恢复到惨白,而我和越风都已经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七七四十九套穴法施完,越风已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喘着粗气,退到一旁。
我立刻接上,将萧暄扶着平放在床上,手里小刀利落划开他右手食指尖。滴落出来的血呈乌红色。
我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抬头对越风说:“我手里的解药并不是成品,因为缺几味药没炼好。”
越风一听,急了,“那怎么办?”
我伸手轻轻摸了摸萧暄满是冷汗的额头,苦涩地笑着。他早已昏迷过去,听不到我们说的话,其实这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