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容太太这段时间安分得都有点反常。她不再出门打牌社交,连百货商店新来了春季货都没能引得她出门逛逛。她每天早饭后去西堂走一圈,平时都呆在屋里清点嫁妆,将债券和股票都一点点转到了芳林名下。
芳林对此一无所知。中西女塾开了学,她和容芳桦平日里都住在学校,只有周末才能回来一日。
容芳桦出意外的事虽然已被尽量隐瞒,可依旧被报纸含沙射影报道了。她是鼓足了勇气才来上学的,已经做好了被同学打探和侧目的准备。但是当女同学们聚集在一起,一边斜眼看她,一边悄声议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再次感受到那个雨夜的阴冷和痛苦。
容芳林自从容芳桦出事以来,尽最大努力表现出了她身为长姐对妹妹的友爱。她耐心地陪伴着芳桦,处处照顾她。在学校里,两人也形影不离。
容芳桦很感激姐姐对自己的关爱。可是伤痛的经历让她迅速成长起来。她现在的心智已经远超过了还停留在校园和蝴蝶结的容芳林。在容芳林为功课和同学友情烦恼的时候,容芳桦却在思考着婚姻,思考着怎么在婆家立足,怎么彻底赢得伍云弛的心,而不是将就着这一份出于同情怜悯的婚姻。
而容芳林也有自己的烦恼。桥本太一虽然不是她的未婚夫,可到底也是死在和她相亲的宴会上。容芳林早年为人清高傲慢,也得罪过几个千金小姐。在有心人的编排下,容芳林“克夫”的名声悄然流传开来。
容家自去年末以来,败迹十分明显:频频出各种意外、丑闻,兄长又把大量产业拱手让人。中西女塾这样的贵族名校虽然校规十分严格,立志培养品德优秀的淑女,可背地里总有小团体,总有歧视。官员名士家的女孩瞧不起容家是暴发户,商人的女孩觉得容家败落了,都不大肯和容家姐妹一道玩。
容家姐妹千辛万苦才考上了这一所梦寐以求的名校,却发现现实生活和理想大相径庭。她们回想起去年在冯世真的带领下努力补课背书,每日都憧憬着考中时的情景,都觉得恍如隔世,更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天真愚蠢。
硝烟滚滚中,容家再次招开了股东大会。容嘉上正式退出了运输和种植两个公司的董事会,股份一半转让给了赵华安,剩下一半平分给了其余几个股东,竟然是一点都没有留。
这些日子里,报纸上一直在说容家的事,字里行间都在讥笑容嘉上没本事,守不住产业,只得拱手让人。然后又把容嘉上被杜兰馨戴绿帽子的事拿出来嘲笑了一番。
等到所有合同签署完毕,那些暗处的人才终于放过了容嘉上,将炮火转向赵华安。
容嘉上曾问过阿文是否想回到赵华安身边,阿文却选择留下来。他如今对容嘉上有过救命之恩,容嘉上也不勉强他,面上对他也十分信任,进出都把他带在身边。
陈秘书也将阿文的调查报告送到了容嘉上的办公桌前。
“阿文今年二十三岁,还没家室。他据说是赵华安一个手下的遗腹子,跟着寡母在鸦片园里长大。因为从小就聪明,不知怎么入了赵华安的眼,特意吩咐过重点培养他,让他上了学,还让他跟着副手做事。”
容嘉上听了哼道:“怎么看着都想是培养来做自己心腹干将的,怎么会送到我身边来做个保镖?况且我现在已经把军火和大烟丢出去了,已经没了剥削价值了,也该将他召唤回去才是。”
“大少爷有什么打算?”陈秘书问。
“不动应万变吧。”容嘉上道,“继续盯着他,有什么异动及时汇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