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零

镁光灯闪烁,将两人年轻的容颜,尤其是交握在一起的手,永远定格在了胶片上。

照相馆的老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漂亮又登对的年轻男女,不肯收钱,却想多洗一张照片放在橱窗里用来招揽顾客。

容嘉上见冯世真没反对,便同意了。容嘉上又加了一笔钱,让老板连夜把照片洗出来,明日一早送到饭店去。

出了照相馆,雪已下得比先前大多了。鹅毛似的雪花自漆黑无垠的天空中飘落,这座城市是那么安静,安静倒他们两人站在路灯下,都能听到雪轻轻落在雪堆里的沙沙声。

“上海一定暖和多了。”冯世真说。

“也许吧。”容嘉上握着她的手,“没有你在的地方,是冷是暖,又有什么区别呢?”

冯世真依偎进他怀中。两人在落雪的街头紧紧相拥。

冯世真心想,也许,从此以后,她都不敢再看夜空中的落雪。

回到了饭店温暖的套房里,容嘉上站在窗边,沉默地脱着大衣。冯世真从身后无声地走了过来,搂住了他的腰。

容嘉上深深呼吸着,转过身去。冯世真踮起脚尖,如她在火车上做的一样,搂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

容嘉上用力地回吻她,将她打横抱在臂弯里,走进了卧室。

这一夜过得很快,又过得很漫长。

北方在窗外呼啸了一整夜,碎雪一泼接着一泼撞击在窗玻璃上。而窗户坚守住了阵地,将严寒抵御在了外面。

温暖得近乎燥热的屋里,情人们缠绵着,时而癫狂,时而温柔,不知疲倦。

从门缝里透过来的客厅的暧昧的灯光照在容嘉上布满了细密汗水的后背上,随着他起伏的肌肉线条流转,拉伸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他们紧紧拥抱着,流过泪,又因浓情蜜意的话语而轻笑起来。临别在即,并没有太多的海誓山盟可以说,那就只能一遍遍地表白对对方的爱。

“不要忘了我。”容嘉上恳求着,“我爱你,世真。真想把这话刺在胸口给你看。”

“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得到。”冯世真抚摸着他汗湿的头发,“我也爱你。”

容嘉上苦笑着,不停地亲吻恋人的唇。

“那就记住我的话,我的人。记住这些天所有的事。记着,我可还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弃你呢。”

冯世真趴在容嘉上的胸膛声,听着他的心跳声,迷迷糊糊地说:“我怎么舍得忘了……”

容嘉上拥紧了她,听着她的呼吸声逐渐绵长,听着窗外的北风,自己却是彻夜未眠。

次日,天还未亮,容嘉上就已起身,梳洗过后,开始收拾行李。

冯世真揉着眼睛起来,帮着他整理衣物,然后拖出箱子,把自己最后留在酒店里的一些物品也收拾好了。

他们安静而有默契地做着,没有过多的交谈。

收拾完后,两人坐下来,用了一顿简单的早餐。热腾腾的瘦肉粥,烙得金黄酥脆的葱油饼,嫩得流黄的鸡蛋,糯甜软香的紫薯条,还有浓香扑鼻的咖啡。他们安静地用餐,只时不时目光对视,温柔微笑。

窗外天色逐渐放亮。大雪已停,晴空碧蓝如洗,清晨的阳光如一匹金色薄纱笼罩着这座银装素裹的古城。

“等到开春了,”容嘉上忽然说,“等开春了,就可以放风筝了。”

冯世真放下筷子,忽然双目发热。

谁知道他们俩将来是否还有机会一起放风筝。

他们相识于夏末,分别于隆冬。这昙花一现的短暂恋情呀,甚至都没能坚持到开春。回忆中,也永远缺了春日的百花和夏日的繁星。

容嘉上先让司机开车把冯世真送去公寓。容嘉上帮她拎着箱子,送她进去。

小巷子里的积雪没有人扫,堆得老厚,一脚踩下去,没过脚踝。容嘉上在前面一脚一个坑地开路,冯世真踩着他的脚印跟在后面。

阳光照得雪地亮晃晃的,巷子里除了他们,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容嘉上不禁想,他和冯世真一起走过的路不少,可到了终点,总免不了分道扬镳。什么时候,他们能不分开,一直手拉着手继续走下去?

只可惜天下的路都有尽头,学校后门就在前方。

“嘉上。”冯世真唤着。

容嘉上没有回头,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埋着头朝前走。

“嘉上。”冯世真又唤了一声,拉住了容嘉上的手。

箱子扑地落在雪地里。容嘉上转过身,双目赤红,急促地呼吸着,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他绝望而又无奈地看着冯世真,嘴唇翕动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冯世真的心疼得好似被插了一刀,还使劲地绞着。她扑过去抱住容嘉上的脸,哆哆嗦嗦地吻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