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价码足够,良心都卖得,更何况一个金疙瘩?”容定坤冷笑,“我看桥本家也是有意想要发展南洋的运输线,和我们家少不了会有许多合作。桥本三小姐和你本就相识,以后也可以多来往。”
容嘉上听得明白父亲话语中的暗示。旧情人本就留着三分情,若那金麒麟真的是容家在找的,那必然有用的着桥本诗织的地方。那种哄了女孩偷取自家宝贝送男人的事,容定坤又不是没有做过,估计也希望儿子能继承自己这方面的衣钵。
容嘉上对此并无兴趣,也不说破,只是似笑非笑地应了医生。
容定坤这么精明的人,何尝看不出儿子眼中遮掩着的讽刺。他心头冒火,又不好明说,只好狠狠道:“你还太年轻。须知过刚易折,善柔不败。行事不可太过执拗。”
容嘉上也懒得和父亲辩论,只一味点头。
容定坤点了烟,深吸了一口,绷着的表情逐渐缓和了下来。
“听说太太已经把冯氏辞退了?”
“她自己辞职的。”容嘉上说,“似乎她爹的病又重了,她急着回家。”
“走了也好。”容定坤道,“这个女人邪门得很。自从她来了我们家,家里出了多少事,偏偏细究起来又和她没关系。她要不是无辜的,那就精明油滑得像泥鳅。既然抓不住她的把柄,早就该把人打发走了的。你后来调查她,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容嘉上说:“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把这人放下,好生专心做好公司里的事。”容定坤道,“你最近在公司里表现都很好,几位叔伯三番五次都对我表扬里,说你虽然年轻,但是做事稳重踏实又谦虚。你赵叔年纪也大了,有时候兼顾得不是那么全。这次七号仓库失火的事,说白了还是他疏忽所致。以后货的事,你也帮着他管起来。南边的几条线路,已由他把持多年,也到了该收回来的时候了。”
“赵叔恐怕不会乐意。”容嘉上道。
容定坤哼了一声:“所以,就要看你如何转圜了。若是轻轻松松就能从元老手中接管钱权,我还训练你做什么?”
“爹说的是。”容嘉上欠身,“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走吧。”容定坤看了看钟,“今天不是要去你三舅家吃暖宅宴的吗?”
“约的是七点。”容嘉上十分孝顺地拿起大衣,帮父亲穿上,“我一会儿去接了兰馨。”
“对兰馨上多用点心。”容定坤叮嘱,“这么好的亲事,别搞砸了。”
容嘉上去杜公馆接了杜兰馨,先回了容家。容家开了三辆车,浩浩荡荡地朝唐家新宅而去。
容嘉上和杜兰馨在人前一贯给足对方面子,亲亲热热,好似一对鹣鲽情深的爱侣。唯独这次,两人都有点心不在焉。
容嘉上发现杜兰馨从杭州回来后有点变了,有些萎靡不振,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少女绵软瑰丽的色彩,少了些世故的风尘。
唐家新请的厨子手艺一般,一顿饭在乏味的社交寒暄里吃完。众人又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听女孩子们弹琴唱歌,然后容家人起身告辞。
容嘉上有始有终,开车送杜兰馨回家。
租界的夜总是有着一股舞台剧一般绚丽的歌舞升平。路灯和霓虹灯飞快地从窗外倒退而过,如掠过暗夜的流莺。一间间亮着灯的窗户如嵌在黑幕里的格子,明亮而寂寞,代替星辰妆点了夜空。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杜兰馨冷不丁地开口,说:“我还不想回家。送我去礼查饭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