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劲地迈着短小的双腿,一路跌跌撞撞,一边惊恐地哭叫。可一股强大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固定在了远处,越是惊恐,越无法挪动半步。
尽管已做好了准备,可是当后背传来被劈砍中的剧痛时,她还是忍不住痛哭尖叫起来。
脚下一沉,她猛然往下坠落而去。
冯世真毫无挣扎之力,任由冰冷的河水将自己包围。
岸上,容定坤持刀而立,望着她的目光里充满着复杂而又冷酷的情绪。
冯世真在惊喘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踢了被子,只穿了单薄睡衣的身躯已经被冻得发抖。她急忙拉上被子裹住身子,躺在床上,却再难入眠。
她多次梦到过那个歹徒的脸,五一不是陌生而模糊的,这却是她第一次看到清晰的面孔。
显然,她下意识把憎恶的容定坤代入成了梦中的凶手。
这事初时觉得诡异,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挺合理的。
这两他人都是以迫害者、施暴者的形象出现在冯世真的生命里,给她带来了一次次家破人亡的伤害,又逍遥法外。他们的出现便意味着痛苦、伤害冤屈、甚至死亡。这不怪冯世真会在潜意识里把两人并作一人。
冯世真再也睡不着,起床披着衣服走到窗前。
天色将明未明,大地沉浸在幽蓝的雾霭之中。冬霜露重,砖墙和暖气片将阴冷潮湿阻挡在了外面。贵人们还安然睡在高床软枕之中,蝼蚁一般的底层却早在寒湿之中开始了一天的操劳。
厨娘给灶台升起了火,开始煮粥磨豆浆,准备早餐。听差们扛着果蔬米肉,踩着露水往返于下厨和后门之间。女仆们脚步轻轻地行走在大宅子里,拉开窗帘,开窗透气,给花瓶里换上才从温室大棚里摘下来的鲜花。
他们是维持这个巨富家族体面生活的关键,是天下所有门阀豪族光鲜背后不可缺少的阴影。
冯世真游离在光明和阴影之间,就像早晨未明的天,或是傍晚将暗的夜,不知道等待在她前面的,终究是光芒万丈,还是绝境深渊。
自从容家姐妹在舞会上露了面,虽然还不算正式进入社交界,却也有了好几位追求者。于是从那以后,容家几乎每天都会收到男孩子让花店送过来的鲜花。
这日听差的抱着还带着露水的鲜花走进来时,大伙儿正在用早饭。
唐家三舅太太一看到大束怒放的鲜花,打趣容芳林和容芳桦:“看这阵势,容家怕是留不不了你们姊妹俩多久了。”
容芳桦娇羞地笑着,一把抱住听差递来的花束,脸埋了进去,深深吸了一口香气。
容芳林一刻芳心都系在远在杭州的杨秀成身上,对追求者的鲜花不屑一顾,只吩咐老妈子把花送回房去。
容芳桦看到老妈子抱着一大束粉红玫瑰朝楼上走,纳闷地问:“李妈,那花儿是给谁的?”
李妈忙道:“是送给冯小姐的。”
这话一出,餐厅里众人神色各异。容嘉上眼神如弯刀一般扫了过去。
六十八
“冯小姐是谁?”三舅太太立刻问容太太。
容太太也挺意外的,又烦她打探,敷衍道:“是给芳林她们请的家庭教师罢了。生日舞会上她也在,想是赢得了那位男士倾心吧。”
“能送十块钱一束的玫瑰,可不是普通男士呢。”舅太太很是有几分羡慕。
三舅老爷自己妻妾双全,却最古板迂腐,很是看不惯时下少男少女们私相授受的风气。他翘着胡子哼道:“请个这么年轻的小姐在家里教书,动辄又是跳舞又是送花的,这是来做事,还是来找丈夫的?嘉上要是被她给带坏了可怎么办?”
容太太巴不得冯世真把容嘉上带坏,可姿态总要端起来。她笑呵呵道:“嘉上这都订婚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懂得的。”
说完,她赶紧打发李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