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定地说:“薛晗要我等他。他会回来的。我就在长安等他回来。”
我们一家就这样留在了长安。
没过多久,皇上退位,新帝继位,改年号为至德。
又过了些日子,我收到了薛晗的一封信。信很短,只有寥寥几句。他告诉我现在太原,在郭子仪的帐下。他要我保重,我要等他回来。
我捧着信,贴在心口。外面下着倾盆大雨,风卷着水气刮进空荡荡的厅堂,长安城最后一丝暑气也被带走了。我微微哆嗦着,又觉得高悬着的心慢慢回落了一些。
虽然我很想,但是我没办法给薛晗回信了。
因为长安已经沦陷了。
父亲
长安沦陷后,我们被禁足在家里,在压抑忐忑中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
秋天的长安清冷衰败,灰色的云长长铺在天空中,孤雁悲鸣着在头顶盘旋不去。沦落的京都仿佛一面逶迤在地里的旗帜,曾经的绚丽和辉煌都被泥水覆盖,失色。而失去约束的亡灵和妖魔肆虐横行,疾病和恐慌迅速蔓延。
我守在家里,动用我生疏懵懂的法力,竭尽全力保护家人不受外界的骚扰。可还是抵挡不住满城的血腥和罪恶堕落带来的恶臭透了进来,让我无法呼吸。
城里正在经历一场大清洗。安禄山将凡是跟随皇上避难的官员的留守家人统统屠杀殆尽,还不尽兴,又将霍国长公主和王妃、驸马挖心祭他的儿子安庆宗。种种暴行,闻所未闻,惨烈空前。
而那些朝臣宫女,一律被押解往洛阳。我们家之所以能安稳地呆在家中,全因为多年前我爹为使节时,同安禄山有过一段交情。
没有预兆的,许多士兵闯进了家里,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胡人笑着走了进来。
我和下人躲在厅堂角落一个小小的隔间里,听到那个人用高傲的语气对爹说:“沈老弟,别来无恙啊。”
爹镇定冷漠地说:“本官不与逆贼语。”
我听到了刀拔出鞘的声音,那个男人说:“慢着。”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安禄山说:“沈老弟,你这性子果真十年如一日。我喜欢,直爽,硬气,像我们胡人!”
爹干脆别过身去不看他。
安禄山说自己的:“唉,今日离我们当年篝火边饮酒畅谈,都过去十年了吧。你没变啊。”
爹忍不住说:“可是你变了。”
安禄山笑:“变则通,这道理还是老弟你教我的。”
爹气得咆哮:“践踏我江山,屠杀我百姓。你由人变做畜生了!”
安禄山身旁的人冲上来,拔刀就要朝爹砍去。我惊骇,张口就要叫,奶妈一把捂住我的嘴。
好在安禄山又阻止了下人。
他的耐心也快没了:“沈老弟好硬的骨气啊。当初就把我送你的牡丹给退了回去。”
我心一惊。阿紫?
“不过你可知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可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既然沈老弟看不起,那么那个东西就一文不值。”
我惊骇,他们把阿紫怎么了?
安禄山的一个属下为我解答:“靖安王府前阵子被一把火烧了,沈大人可知道?”
爹的声音微微发抖:“你们……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