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又笑起来,拽了拽他后脑的头发,说:“你这个愤青。”
他也笑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
“你是你父亲的儿子,不是你父亲。”我说,“他没有成功,并不表示你也一定会一败涂地。”
他抿着嘴。
“压力大?”
他点头。
“有压力才有动力。”我站起来,“或是你想回去继续修车,或是做个杂货铺的老板?”
“木莲姐,你别消遣我了。”
“我从不消遣别人,我消遣自己。”我把手给他,“快起来,坐这里成什么样子?简直丢死人了。”
他握住我的手,我把他自草地上拉起来。
泰然重新回到片场。没多久,父亲也出院回家。我回到电视台继续上班。经过这次事,我才发现这个孩子身边是需要一个人的,我自然不可能随时跟着他,便给他找了个助理。
那是一个男孩子,叫沈畅,一张娃娃脸,做事很认真负责,朋友推荐给我,我一眼就看中他。泰然同他也很处得来。
泰然对我说:“木莲姐,我希望你能做我的经济人。”
说实在的,现在要我辞去工作给他做经济人,我还觉得没有必要,我也拿不出那么大的勇气。别说家里二老需要我照顾,光是想到一个女孩子毫无经验地出来干,就觉得很没底。
我虽然也算个都市白领,事业女性,知识份子,但骨子里小女人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渴望的平平安安过日子,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就已经很满足。经历大风浪闯荡大事业,那都该是男人做的事。我连交际都不怎么喜欢。
泰然有潜力,我激发他,凭的是我的热心。但是,已经将他推上这条路,我又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走。
思想还在斗争着,后园起火了。
妈妈和我说有一个老同学请吃饭,要我陪她去。我一听吃饭的地方是高级大饭店,也乐得去蹭饭。结果到了饭店,那个中年妇女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一副老实的眼镜架鼻梁上。我这才知道着了道儿。
我倒不气,毕竟妈妈这是关心我。我是悲哀,悲哀自己还没混出什么名堂,就到了结婚嫁人的年纪了。女人的青春何其短也,我的爱情鸟还没飞到,我的青春鸟就已经飞走了。
一顿饭吃完,我除了那几道名菜以外,什么都没记住。那个男生也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还像个中学生一样跟在他母亲身后,像只巴儿狗。
我忍不住向妈妈抱怨:“要相亲也找个好点的。你看这个,一点对女士的礼貌都没有,从头到尾埋着脸就吃。”
妈妈回我一句:“好像你不是从头到尾埋头吃一样。”
我不服气:“真是的。那么大个人,还天天唯母亲马首是瞻,没断奶一样,一辈子都独立不了。我嫁他,还不是到他们家做洗衣婆,你会舍得?”
妈妈点点头,倒是同意我的看法。这场闹剧就此谢幕。
我打包了一些剩下的点心,去探泰然的班。
正拍到感情戏。女主角随男主角溜进了一户人家举办的盛大的宴会里,他们在偏僻的露台上跳舞,少女头上雪白的缎带在夜风中飞舞着。月色撩人,音乐舒怀,这对沉浸在热恋中的男女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她的义兄正悄悄站了有许久了。
他是奉她父亲的命令来保护她的,不得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于是,他不得不一次次目睹她在别的男人怀里展露欢颜。
我也站在幽暗的角落里,看着泰然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脸半隐在茂密的枝叶里。
年轻人站得笔直,不容自己在这个时候表现丝毫的脆弱。鼓风机吹啊吹,树叶飞啊飞。我要是观众,注意力早就给这个黑色的人给吸引光去。
“木小姐。”
我回头,那个男人站在我身后更加幽暗的角落里,简直像个鬼魅了。不过我认得他的表,我说:“是庄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