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是啊,我们都梦想有一天,一个英俊霸道的男子抓住我们的手说:跟我走。于是跟他到天涯海角。”
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笑。我回过头去看。角落阴暗处站着几个人,像是来参观的。我看不清。
这时,场子里出了事。只拍了十几秒,许大少就不干了。
“这个小子是谁?”他那指着泰然,“究竟会不会演戏?台词都对不上!”
助理一翻剧本,说:“许先生,是您的台词念错了。”
许少文恼羞成怒。孙佳容摸摸头发,不耐烦道:“还演不演?不就是念句话吗?”
导演谁也得罪不得,只有说泰然几句。他低着头不说话。我在边上看着,恨恨的把手里的纸杯捏皱了去。
人毕竟是我带来的。
好不容易拍完对白,到动作部分。许少文要从斜后方把泰然扑道,给他一击,救出女主角。我想,不过是打一拳,那么近的距离,即使许少文不安好心,也使不上什么劲。
结果许少文那一拳挥出去,我竟然看到血珠飞出来。当时就呆住,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两人分开后,泰然鬓边一片血红,我才知道真出事了。
当下就跑过去,扶起他来。呀,发际线那里一道长口子,血一个劲往外渗!
我立刻回头看许少文,怒气冲冲地质问:“许先生,你戴了戒指的?”
许少文的表情,还仿佛是自己吃了大亏,嚷着让人端水来洗手。我看,果真有一枚宝石戒指。
孙佳容都看不下去了,冷冷道:“许少文,你今天是怎么了?状态怎么那么差?怎么,给姚芳甩了,就把脾气发我们头上来了?”
导演已经不是导演,是和事老。他跑过来,求这个,安抚那个,后来干脆说:“都是这个小子的错。笨手笨脚的。阿莲,送他去医院,我们换一个。”
我顿时怒发冲冠,跳了起来,拿着沾着血的手指着许少文:“错明明在他,受伤的是我们。走是可以,但也要他先道了歉我们才走。”
有人在扯我的衣服,泰然站了起来,一只手还捂着脸,另外一边没有血的脸有些苍白,却还是那么英俊。
我也有惜香怜玉之心,他又是我带来的,看他这样,我更是气。
没想许少文哼了一声,说:“不过是意外,我道歉就是。不过我不想再见到这个小子,李导,你清楚我的脾气。”
我听了更气。我这个人,平时脾气温和,什么都好说,可一旦触及了我的低线,我是不惜拼命的。我当时瞪着眼睛,差点要说:“许公子说话好大气,受伤破相的又不是你。”
可我没说出来。我在这行做了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得罪不起他们这些红人。
打碎牙齿和血吞吧。总不能自毁前途。
泰然冲我笑笑,还是那么温和,那么荣辱不惊。他说:“木莲姐,我还是要谢谢你。”
我不知道他谢我什么。是得到这次机会来和大明星合作,还是剧组给的医疗费特别多?我力量不够,让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不说,看着他还让他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我惭愧得要死。
我送他去了医院,好生处理了一下伤口。医生说不要紧,没伤在明显的地方,头发长出来就好了。
泰然和我说:“这像不像人生,许多伤都是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我叹口气,伸手摸摸他脸上的纱布,又叹一口气。他这样看上去显得非常年幼,像个高中生。同人打架弄破了头,回到家,来找姐姐诉苦。
我是独生子女,我要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弟弟,绝对舍不得他抛头露面地给人糟蹋。
我说:“今天晚点回去吧。今天有狮子座流星雨,我们上天文台去!”
泰然安安静静地跟在我身后,听话得如同一只家养的小狗。
天文台上都是情侣,我们两个,一个穿着男式衣裤,一个头缠纱布,像是闯地球的外星人。大都市的天气那么坏,终年不见晴天,区区一个天文望远镜,又怎么能看透重重乌云见星空呢?大家不过都是来消遣的。
风有些大,泰然站在上风口给我挡着,问我:“星星呢?哪里有星星看?”
我用手一指:“看,那还不是?”
我指的脚下的不夜城。繁华都会,灯如繁星,五彩斑斓,变幻莫测。还有汽车灯在高架桥上拖出长长一道光的轨迹,像流星一般。灭了一盏,又亮起一盏,红尘滚滚,一点也不会寂寞。
“终究有一天,”我指着最高的大厦上的霓虹灯说,“终究有一天,你会从其中一点豆大的灯火,变成最璀璨的的星光之一。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笑。眼睛里映着这万家灯火,不说话。薄薄的嘴唇勾起自信的笑,有点天真,有点邪恶。风吹他的黑色外套,像一对将展未展的翅膀。
我想就是他看似温顺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不羁征服了我。这样的人是不会安于现状的。他不会一直做个修车工,娶修车厂老板的女儿,生一堆孩子,老了就在太阳下喝啤酒,一辈子都洗不去那股汽油味。
他绝对不可能去过那样的日子。他是注定了要飞上枝头的。
他的背后该像现在这样闪耀着光芒,从容的,大方的,英俊逼人,高高在上。
等到那时候,我站在他脚下巴巴地望着他的时候,他会不会低下头来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