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吐呐,想抚平身体里那股莫名的难受。
二太公来到我身边,“你体质特殊,应该也已经感受到了吧?”
我问:“到底怎么了?”
二太公说:“地结乱了啊。”
“会怎么样?”
二太公望了望西天,沉重地说:“天下会大乱。”
我说:“这里是天子脚下呢。”
“天子又如何?不过是命比别人好些罢了。今年地龙移位,风水乱了。这大唐的时运啊,也要走到头了。”
我茫然地望着天边最后一道红光,心里的恐惧渐渐扩大。我像是意识到,那些快乐恣意的日子,就要一去不返了。
“阿眉。”薛晗在下面叫我。
我低头往过去。他换了一身衣服,剪裁利落,非常贴身,却不是家居的样式。
他也变了。
自从我们定亲后,我就再也没同他说过话,平时见了,如果不狠狠瞪他,就背地里想些法子整治他。他却一直没有怨言,依旧对我笑意盈盈。
只是今日,我们两个都心事沉沉,表情严肃,一下就忘了往日的恩怨。
我问:“你也听说了吧?”
他点了点头,脸上一片肃杀之色,像是一把急切等待出鞘的宝刀。
这样的他让我觉得陌生,我觉得他不再是那个属于我的薛晗。
也许是看出我的不安,薛晗也爬上了房顶,坐在我身边。我们一起看着汹涌的晚霞,久久没有说话。
后来是薛晗先开了口。他说:“我爹把我叫回去,告诉我,他已经向皇上请命,不日就要出征了。”
我问:“要打仗了?”
薛晗点头:“安禄山来势汹汹,又纠结了其他胡人部落,我们的军队一直在败落。”
我忽然轻声说:“薛将军会凯旋而归的。”
薛晗惊讶地看着我,这大概是他这辈子从我这里听到的第一句温柔贴心的话了,所以一副大为感动的样子。
我有点不自在,挠了挠头发,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薛晗就在这时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烫,扣着我的手腕,让我浑身一震。我诧异地望着他,他的眼睛里有种我陌生的情绪在流转,那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怜爱。我一下懵。
薛晗温和地说:“阿眉,这些天你就不要到处乱跑了。乖乖呆在家里,好吗?”
我是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松开了我的手。我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他依旧用那柔情似水的目光注视着我。可是奇怪的是,这次,我一点也不觉得不自在。我反而觉得很安心,很惬意。
因为回首总可见他。
以后一段日子里,爹早出晚归,薛晗也常往自己家里跑。姐姐回家来,也整日同娘愁眉苦脸地讨论战事。下人们人心惶惶,躁动不安的气息在沈园里浮动。
我自觉安分了许多,听了薛晗的话,没有再出去玩。
一日苏塔来找我,一个墙里,一个墙外,他告诉我,他要走了。
我惊:“你要去哪里?”
苏塔忧伤地说:“我爹派人找到我了,要接我回去。”
我看他,果真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面料昂贵,头发上还插了一根白玉簪子。他本就生得特别英俊,这样一打扮,顿时成了高贵的王孙公子。可是这样的他,让我觉得很陌生。
我很难过:“你走了,以后我找谁玩去?”
苏塔人大方,同他玩游戏,他总让着我,不像薛晗,次次都要赢我。
苏塔听我说这话,哭笑不得,说:“阿眉,你不小了,都可以嫁人了。你以后还是少玩些,学点女工什么的好。”
我嘟着嘴:“谁说不是呢!我爹给我和薛晗定了亲了。”
苏塔一惊,大声问:“什么?”
我耸耸肩,“他说喜欢我,要娶我,我爹娘就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你说,我就那么差,他不娶就没人愿意娶我了吗?”
可是苏塔眼睛里似乎冒出火来,“你……定了亲了?”
我说:“你当我愿意啊?”
“你喜欢他吗?”
我想到阿紫的话,又忽然想到前几日在屋顶上,又觉得薛晗不是那么讨厌了。于是我说:“还是有点喜欢的吧。”
苏塔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我有点不安,“苏塔,我也很喜欢你的啊。”
苏塔听了,无奈地笑了笑。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白光一闪,我的一撮头发被他剪了下来。
他冲我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这留我做一点念想。阿眉,我会回来看你的。”
苏塔就这样走了。
失去了朋友的我,更加寂寞。就这时候,娘病了。
娘本来有宿疾,每年天转凉时,就会咳嗽。只是今年特别严重,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发低烧。我们换了大夫,换了药,她的病反反复复一个多月,等入了冬,不见好,反而还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