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她自从凑够了妹妹的医疗和手术费后,就没接过生意。好不容易过了一段不受人怪异目光打探的洒脱日子,又要重操旧业了。
洒脱,洒脱,都是金钱换来的。捉襟见肘的日子,谁都会过得局促。
回了家,拿出存折,上面是她给自己大学第一学期存的钱,也微薄得很。抽屉里还有数张名片,都是前来委托她的人留下的。灵素抽出一张,心中酸楚。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失去异能。这教她去哪里弄来那么大一笔钱?
她茫然地环视屋子,“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可是母亲并没有回应她。
灵素第一个能想到的人,是白坤元。可灵素也不是不世故,相识不过月余,非亲非故,怎么好意思开口要钱?
昨日每个情景都犹如梦幻,可是灵素也清楚,那些亲密,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她已走投无路。
许明正看到院门口站着的人竟然是灵素,惊喜交加,立刻冲下楼去为她开门。
灵素一脸疲惫,还是对他展颜一笑。
上门求人,总得有个好脸色。
小许欢欣地招呼她进去:“你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复习到不懂的地方了?我正好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呢。”
灵素只期望许太太不在家。可是天不如人愿,她才进屋,就听许太太装腔作势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当是谁来了呢?”
谁?可不就是那个一身狐臊的女子吗?
许太太下巴仰得老高,一脸鄙夷,眼神冰冷。
灵素有时候真不明白,明明没有国仇家恨,甚至没有利益纠葛,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憎恨另外一个人?
许太太问:“小沈,你来做什么?”
许明正说:“灵素是来找我问功课的。”
许太太歪着嘴讥讽道:“你妈妈有教你动不动跑去别的男孩子家问功课吗?”
许明正焦急,“妈!”
灵素在这时候抬起头,淡淡一笑道:“阿姨或许忘了,家母早已经去世。”
许明正怕母亲再多说,要拉着灵素上楼去。
许太太败了性,碎碎道:“真是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小孩。”
灵素猛地转过身,盯住许太太的眼睛,露出一个诡异阴冷的笑,慢慢说道:“未必。我觉得小许这人就挺不错的。”
许太太一怔,许明正也愣住了。
灵素挣脱许明正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她来这里就是一个错。
小许追了出来,不住喊她:“灵素!你等等!灵素!”
灵素一直跑出小区,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许明正追上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灵素说:“明正,你可以责备我。可我不会道歉,她侮辱了我妈妈。”
小许自然也知道自己母亲有错在先。
“灵素,我感觉你心里有事。你怎么了?”
灵素苦笑。她原想着来借钱救急,现在倒是像专程来同许太太吵架似的。
许明正不放心:“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说。”
灵素摇摇头。她也不愿让小许两边为难。她说不出口。
许明正也不笨,问:“是不是灵净出了事?”
灵素心里大痛,猛地摇头。恰好一辆公交车停下,她仓皇跳上车。许明正没反应过来,呆站着看她远去。
灵素在车上坐下,不知怎么,只觉得心里疼痛难忍,肩上压力无比沉重,可是眼睛里还是干的。
小时候一次考试分数不理解,关上门独自哭了好久。现在想起来,简直不知道那有什么值得。
她的眼泪变不成珍珠。灵净的医药费依旧没着落。
脚步沉重地回到医院,护士欢喜地告诉她:“灵净醒了,烧退了一些了。”
灵素急忙跑过去,隔着玻璃看到医生正在给灵净检查。灵净也看到了她,冲他露出一个苍白虚弱的微笑。灵素心里一阵激动,眼睛发热,捂住嘴巴。
护士在旁说:“对了,刚才来了一个人,拿出五万块,说是给灵净的医疗费。”
灵素惊讶,“谁?”
护士说:“不认识,可是他说是你们的亲戚。”
灵素摇头,“我们没有亲戚。”
护士皱眉,“那可奇怪了。那人高大英俊,可有气质了。我们都还说,你们沈家人基因好,男的帅女的靓。”
光芒一闪。灵素一把抓住护士的袖子:“是不是我上次带来看我妹妹的那位先生。”
护士努力想了想,说:“好像是吧。”
灵素松开她的袖子。她心里也说不清是喜还是忧,只知道,收了白坤元这钱,怕是以后要同他长久纠缠下去了。可是想到那人无声的关怀体贴,心里涌上一阵甜蜜,竟是从来没有的体会。
那日,灵素一直守在医院。
灵净的声音隔着呼吸器传出来,不是怎么清晰:“姐,我看你似乎很高兴。”
灵素笑:“你在好转,我当然高兴。”
“不是的。”灵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她,“你现在很幸福。有个人让你觉得很幸福。”
灵素把脸贴着妹妹冰凉的手,“你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又跑又跳,可以到处旅游。你会结识很多很多人,你会遇到生命中的一个男孩子。然后你就会明白我此时的感受。”
可是灵净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带着几分悲凉。她慢慢握住姐姐的手,说:“姐,将来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你一定要记住,我和妈妈永远在你身边。”
“别说了。”灵素觉得她的话很不祥,温柔打断了她。
灵净也觉得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她身体虚弱,很快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