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铖怅然点头,犹记得去年的正月初六,严栩一早给他发消息,说年后第一天开张,希望新的一年生意能够红红火火。
以前的严栩会第一时间和他分享,而现在的严栩会邀请别人上楼。
默然片刻,方锦铖沉声开口:“小栩,池烨是不是一直缠着你?”
“缠”这个贬义的字眼让严栩拧眉,迟钝地反应过来那句“很早就到了”是什么意思,原来方锦铖一直在店外?他严肃的修正对方的措辞:“池哥最近一直在给我帮忙。”
“小栩!”方锦铖的嗓门大了一些,“他没那么好心,目的并不单纯。”
严栩拧着眉心,没有说话。
方锦铖以为他听进去了,继续道:“和他第一次碰面,我就看出来他接近你是别有用心,他看你的眼神非常不对劲。”
严栩猛地打了个激灵,方锦铖的话如当头棒喝,敲得他豁然顿悟,之前想不明白的事,被这一句话给道破。
生日以及上门送生日礼物那两次,方锦铖都显得很平常,甚至举止间还带着一点阔别三年的拘谨。
但那天他和池烨吃完火锅回来被方锦铖撞见之后,方锦铖突然变得殷切起来,且开始频繁地来店里。
此时此刻,严栩终于明白,方锦铖那些刻意释放出来让他产生误解的暧昧究竟因何而起——或许是因为池烨的出现,让他产生了危机感、嫉妒心。
严栩微张着嘴却泄不出一丝气息,他被一层强烈的羞耻感紧紧包裹着,几乎要窒息。
方锦铖内心的风暴愈演愈烈,本就布满红血丝的眼眶愈发赤红,他说:“不管是在国内还是l国,我见过太多池烨这样的民工,他们往来于各个工地,居无定所,身心都不可能安定。只要有点闲暇时间,他们除了喝酒就是打牌,或者去找站街女。有的更是龌龊,挖空心思哄骗一个女人上手,说是和对方过日子,实际是拿对方当泄/欲的工具。等到换一片工地,他们就故技重施,再哄骗一个女人上当。他们没有真心,只是想找个人短暂释放欲望罢了。我不知道池烨和你说了什么,但你……”
“够了!”严栩厉声打断方锦铖,他不欲再去追究之前方锦铖那些刻意的暧昧究竟是不是因为嫉妒,但他必须维护池烨以及池烨那些工友的名誉,“不论池烨还是其他工地民工,他们都不是你所说的那样,那只是你的傲慢,你的偏见,你的刻板印象!”
“小栩!你不要糊涂,我都是为了你好!”方锦铖逼近严栩,“他们善于用憨厚伪装自己狡狯的一面,你根本没法辨别他们奸诈的手段,小栩,你跟他们不是一类人,最好是彻底断了来往!”
严栩死死攥着拳头,失控地吼了出来:“我跟他们就是一类人!我不喜欢你给我介绍的那些体面的工作,不喜欢不实用的手表,不喜欢喝酸涩的红酒、吃半熟的牛排,也不喜欢在餐桌上听你和朋友说那些我完全听不懂的建筑名词。我喜欢飘着葱花味的厨房,喜欢实用的肩颈按摩仪,喜欢冒泡的啤酒、香辣的烤鱼,喜欢和你口中的民工一起打牌。我跟他们就是一类人,你懂了吗,我跟你才从来不是一类人!”
方锦铖竭力维持着脸上的镇静。
严栩努力整理情绪,勉力压下粗喘,他看着眼前让他感到陌生的男人,声音低了下来:“我是个成年人,有正常的分辨能力,我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假设有一天我吃亏上当,那也是我自己的事。铖哥,不要再管我的事了,你当初没有接纳的勇气,难道现在连放手的果敢也没有吗?”
严栩的话委婉、含蓄,却像一柄软刀子插进方锦铖的胸口,精准地戳中了他深藏起来连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丑陋真面目,摊开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除了傲慢,还有他对池烨的嫉妒与迁怒。
严栩喜欢他时,他怯懦退缩,严栩果断放下,他又开始懊悔惋惜。如今这幅局面都是因他的怯懦、虚伪所造成,而他却把这一切责怪到池烨头上。责怪池烨的出现,责怪池烨的殷勤,所以,他给池烨强加了一个罪名,试图用这种卑鄙的方式让严栩远离对方。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方锦铖不发一言,失魂落魄地离开。
严栩关上卷闸门,双目放空,疲惫地跌坐在椅子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两下,他机械地掏出来,是池烨发来的消息。
【小汤今天回工地,从他爸妈那里带了一些油炸蕉叶回来,给你也带了一份,明早我拿去给你。】
严栩恍惚片刻,扬起一点嘴角,回复了消息。
【好,替我谢谢小汤。】
方锦铖怅然点头,犹记得去年的正月初六,严栩一早给他发消息,说年后第一天开张,希望新的一年生意能够红红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