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马丁等在入口已有三十分钟,不停瞥向后方的古旧楼梯。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潮湿的空气扑鼻而来,沾满灰尘的钢板上,泅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高窗外的天空一片混沌,乌云像是被搅弄成了一个巨大旋涡,要将所有人类都吞噬进去。
压抑、沉郁、混乱,构成了今夜的主调。
马丁仰头注视着外面,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听到脚步声后,马丁回过头,瞧见了从楼梯底部踏上来的三人:“耽误了这么久?”
季沉嫣:“遇上了点儿事,不过谢谢你帮我们看哨。”
马丁:“谁让我的债还没还完,真是上了你这条贼船了。”
想起权月传来的购买价格表,马丁深受打击,以后恐怕真的要被冠以‘季沉嫣专属冤大头’的称呼了。区区机械拳套,就花了他足足三分之一的身家!痛心啊!
季沉嫣什么话也没有说,显得几分心不在焉。
马丁觉得奇怪。
若是平时,季沉嫣肯定会怼回来。
马丁:“……是问出什么了吗?”
季沉嫣清醒过来,目光落到了他随身带着的武器身上。
那是顾东树的狙/击/枪。
不能再原地停留了。
她并不是为了沮丧,才来了这里。
季沉嫣看向了四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今晚的人好少啊?你们听审会平时都这样吗?”
“当然不是。”马丁解释道,“突然有紧急事件,人几乎都被派出去了。”
不仅是战斗人员,就连文职人员,检测人员……
全都被借调了。
季沉嫣面露疑惑:“什么紧急事件?”
马丁沉声:“曦光医院事件的后续。”
杂乱的灯光打在四人的面颊上,斑斓又脏污。灯光像是暗处蛰伏的野兽,正在贪婪的垂涎着人类的血肉。
季沉嫣心情心情低沉:“是隔离点出事了?”
马丁点头:“你不是告诉顾中校,必须要隔离五天吗?现在隔离点出现了小范围的畸变,不过还好是集中在一处,如果不是这样,畸变都要在中央区蔓延了。”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还有能力处理。
马丁:“你们先走吧,我去处理善后。”
季沉嫣:“嗯。”
三人不再过多停留,趁着深夜离开了听审会。
外面天空挤压着诸多乌云,翻滚噬咬着,不停逼向地面。远方连绵的建筑群,都要和天空连接一般。
季沉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谢绝:“去老东西那边,我有一样东西落在他那里了,然后……去西部基地。”
三人敲定了目标,便朝着天文馆方向进发。
黑暗深处不停的亮起微弱红光,一辆又一辆的装甲车行驶而过。
大约是近来多雨,地上钢板满是未干的泥泞,装甲车碾过去后,拖出了极长的泥痕。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偶有尖锐的枪声响起,伴随着被执刑者的哀嚎和恳求声。
那是混乱的序曲。
季沉嫣心里溢满了悲凉:“大清洗……”
紧接着,感染者的血,将染红整个城市。
往日街道尚有行人,如今全都门窗紧闭,整座城市安静得像是一座死城。
末日的气氛达到巅峰。
三人一点点的看过去,似乎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牢记于心。
等到快要抵达天文馆之前,禹双成低声道:“我得先去一个熟人那边,他是四大基地里都很有名的顶级机械修复师。”
脸上的皮还得补一补,以及机械零件也必须得更换。
季沉嫣:“我们在哪里汇合?”
禹双成指向了前方:“看到那座应急信号塔了吗?就在天文馆不远的地方,等到天一亮,我们就出发前往西部基地。”
季沉嫣:“好。”
两边暂且分开,季沉嫣和谢绝便径直朝着天文馆而去。
一路上,人显得更少。
不仅是行人,包括军部任职人员,都少得可怜。
就像是一夜之间,将整座城的人都给搬空了一样。
谢绝:“我们也该去找东西了,现在三年前的报告,就成为唯一还没解开的谜底。老东西的书房,应该会有前后的记录。”
季沉嫣眼神一亮,真是个好主意!
谢绝敏锐的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眼神幽深的望着那些一辆辆行驶的装甲车。
季沉嫣:“怎么了?”
谢绝:“今夜……很奇怪,那些装甲车就像是要出城。”
这么多,一辆接一辆,难免让人怀疑。
季沉嫣:“也许是因为生命线列车被毁,现在唯一出城的手段,就只有装甲车了。”
谢绝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也许吧。”
原本季沉嫣还担心进不去,毕竟是基地负责人的书房,守备肯定很是森严。
没想到才走没多远,却瞧见了前方的小巷里,一个人正等在那边。
季沉嫣认出了他:“高晖?”
“郑老请你们过去。”
高晖低声说道,“他说,如果你们不肯的话,就让我告诉你们,他拿到了你们的评估匹配报告。”
本来也是要回天文馆的。
如今竟然主动撞上来了。
季沉嫣和谢绝对视一眼:“好吧。”
天色已微微泛起鱼肚白,蒙蒙的青色露了出来。
待到返回天文馆时,仍是黑暗占据上风,迟迟不肯彻底亮开。那污浊又混杂了各类颜色的天空,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
从熟悉的走廊返回,二人来到了书房门口。
咚咚咚。
极具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书房里面却久久没有反应。
高晖:“郑老?”
直至发问,里面才缓慢发出了一个疲倦而虚弱的声音:“进来。”
高晖站在了门口,像是一个无情铁卫。
看他的模样,就像是为了防止两人逃跑,而堵在了门口似的。
谢绝也想进去,反倒被高晖拦住:“郑老说只让季沉嫣进去。”
谢绝讽刺的说:“那何必把我叫回来?难不成是想让我在门口站桩?”
高晖没有说话,比起从前更加一板一眼。
顾东树死了,他的冲动在一夜之间抚平,变成了一个只知道遵循命令的机器。
谢绝表情微沉,就像是外面阴黢黢的天。
也多亏了季沉嫣去见的是郑老,谢绝判定并无危险,但凡换成是其他人,哨兵本能的保护欲就不会允许。
“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
季沉嫣同谢绝对视一眼,随即便推门而入。
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传来,她望向了前方,看到了久久凝视着窗口的老人。
老人坐在轮椅上,残破干瘦的身躯佝偻着,仿佛要被某样东西压垮。
老人:“坐那边吧。”
季沉嫣突然好奇:“您在看什么?”
老人没有挪开目光:“是应急信号塔,总共三座,分布在天文馆四周,看得到吗?”
季沉嫣没有坐在沙发上,一步步靠近了老人,抵达了窗户。
老人的房间,正对着一座应急信号塔。
从厚重的窗口望出去,应急信号塔周身都是光滑的钢铁,被清晨的薄雾缭绕着。
窗户沾染的细密水珠,让视线受到影响,透过水珠看到的应急信号塔,就像是要弯曲了一样。
季沉嫣将腰压得更低:“有什么特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