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道非常简单,至少对凌青鹭来说。
他从自己的书房取了一把九霄环佩琴、一套文房四宝、一方羊脂墨玉棋。
再回到飞船里,将琴放好,随手抚出一曲《高山》。
琴声松弛古朴,气韵悠长,寥寥几音便将山的巍峨浑雄具现于眼前。手指在弦上吟猱绰注,十分圆融,这首曲子已经可以弹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当他演奏完毕,睁开眼时,胸中涌起了难以遏制的心潮。
他曾在大梁抚过这首曲子无数遍,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应——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座山在回应他,与他共鸣!
他知道,那不是山,而是天地大道。他演奏的琴音勾动了大道,大道便回以共鸣,源源不断的真气自共鸣处而生,灌入他的经脉。
原来这就是修道,这个世界实在太神奇了。
如此便算是入了琴道了。他放下九霄环佩,来到棋盘前方。
拈起一枚墨玉棋子,思量片刻,落子。
下的是前段时间与翰林侍诏对弈的一局,虽然最终他输了,但整局棋精彩绝伦,值得反复回味。
他一边落子复盘,一边体味着当时的博弈心境,很快,那种勾动大道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棋道的反馈与琴道是不同的,这种不同幽微而玄妙,除非精通两艺,否则难以察觉。棋道生出来的真气更加精淳,但也更少。
随后是画道。在文人四艺中,画画是他最不在行的,被老师评价为“不工”。看着像褒扬,其实是说他技法太差,乱画一气。
当然,他画得再差,也在水平线之上。
想到方才弹奏《高山》的感觉,他一时兴起,调了浓郁的群青和石绿,泼墨成山,然后简单皴了皴,勾勒出山体轮廓,又添了几颗老松、一行飞鸟。
画完搁笔,自觉满意。
“什么‘不工’,明明是守拙抱朴,意境上佳嘛。”
大道再度给以反馈,真气自冥冥处生发,贯注经脉。
接下来便只剩书道了。书道需要以具体的一段文字入道,与其他三道不同,文字代表的含义更精确、更讲究。一旦入道,便成为鼎立道心之基。
所以,这“道心之基”,还是得仔细斟酌一下。
凌青鹭想了想,让小圆找出之前那篇看不懂的狂草。
方才匆匆一眼,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不懂草书,也能看出这幅墨宝的大气磅礴。
一段书法的呈现,绝对与所书之内容有莫大的关系。所以他十分好奇,这幅狂草写的究竟是什么。
将这幅字临摹下来,他便返回了大梁,想要找人请教一番。
结果看到外面的天色,他一拍脑门,自己真是傻了,这都三更天了,找谁请教去。
书房外的太监听到动静,忙问:“陛下有何吩咐?”
凌青鹭自己不爱用太监,倒忘了御书房外面常常候着执笔太监了。他朝对方招手,“看看这幅字,你认得吗?”
太监走过来一看,为难道:“奴婢粗鄙,不识天子墨宝……这个……”御书房的案牍上全是台阁体,怎么可能出现狂草,执笔太监压根儿不掌握这项技能。
“无妨,”凌青鹭挥挥手,“你下去吧。”
太监补充道:“陛下容禀,奴婢倒是知道,现正在凤台办公的高阁老,写得一手漂亮的草字。”
“你说什么?”凌青鹭的关注点偏了,“这都几更了,凤台那边还没散?”
凤台就是内阁,办公地点在前朝的文渊阁。由于北宁没剩几个高官,战后的事务又很繁杂,所以凌青鹭让所有官员近期都去内阁入直。
太监答道:“应是还没散呢,方才来人叫走了张公公。”
“走,去看看。”
文渊阁内灯火通明,凌青鹭大步走入其中,以高澄为首的几位大臣眼直了一会儿,急忙起身跪拜。
凌青鹭抬手道,“免了免了,诸卿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