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喜上眉梢:“果然有援军,真不知陛下究竟从何处变出了这支天兵天将!”
谢秉却觉得不对:“这又岂是步兵的动静?若是步兵,前军跑出这么大的烟尘,让后军怎么过?”
“难不成是骑兵?”刘加晋摇头,“若是骑兵,这最多也就百骑,如何能够大胜凯旋?更不对了。”
“各位大人,想来咱们听到消息时,过于诧异,竟没注意到一件大事。”谢秉道,“咱们的主将去哪了?”
这个问题才一被问出来,就得到了答案。
只见前方的弥天烟尘中,缓缓浮出了一面旗帜。
那旗帜黑底红边,当中绣一血红狼头,任谁见了,都不可能认错。
“这面狼旗……”
高老大人喉头干涩,他仍记得连惊鸿遍身鲜血跪在大殿中悲鸣的样子,三万奔狼明明已经全军覆没,这面狼旗又怎会出现在此?
所有看到这面旗帜的人,尽皆沉默了。
张小角更是直接拉缰御马,让整个队伍慢慢停住。
只有凌青鹭离了队伍,只身向前迎去。
直到那柄缨枪从烟尘中出现,扛枪的骑士纵马一声长嘶,掀身而下,他身后的马蹄声居然齐齐一停。
当他在凌青鹭面前单膝跪地时,烟尘也随之消散。
众人这才看到:没有步兵,没有骑兵,没有什么大军,只有孤零零一位将军,和百余匹伤残的战马。将军腰间挂着一圈人头,枪上仍挑着他的旗帜。
连惊鸿将光刃捧于掌心,双手托上。
“启奏陛下,昨夜,奔狼营于城外荒山与敌军展开决战,折将旗,诛逆首,杀贼无数,使六万敌军一溃而散,大获全胜。”
天地苍茫,北风浩荡。
无尽的风沙以荒道为箫,低咽着古来征战几人还的故事。
远处是伤残的马群和震惊的臣子,中间只有深深俯首的将军,凛然鹤立的皇帝。
在诸臣眼里,这一幕的震撼远超平生一切所见,竟然叫他们心尖颤抖、浑身战栗。
不是说有援军吗?援军呢?
没有……只有连惊鸿一个人。
难道他竟以一人之力,破了六万大军?
这怎么可能!?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众人驱驰一路,也懵了一路,直到此时,方意识到——
北宁……
守住了?
注定沦陷的北宁,让太上皇不惜禅位也要逃离的北宁,他们抱着必死之心留下来守护的北宁,让陛下说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北宁……
居然守住了?
这已经不能用奇迹来形容,魏逆攻破蓟门关那才是奇迹。可北宁在缺兵少将、靠人吃人的刺激才能激出首战之力的情况下守住了,翻翻史册,上下三百年都找不出这等的震撼。
张小角作为知情人,受到的震撼一点不比其他人少。他曾疑惑,陛下为什么要派连惊鸿而不是缁衣卫去夜袭敌营,为什么就敢把光刃这等神器交给连惊鸿,给得那样轻描淡写无所顾忌,他就不怕连惊鸿破敌之后产生了私心吗?
现在,他望着伏地痛哭的连惊鸿,什么都明白了。
陛下赐予那柄匕首时,曾说他保的不是连惊鸿的性命。
当他赐予光刃时,保的亦不是连惊鸿的性命。他保的是,将军心中一切不平,都能得偿所愿。
连惊鸿的确有了私心,也注定会有私心,从今往后,他心里眼里所见的、他倾尽毕生所求的,不是什么神器,只有陛下的信任。
子夜出城,独入敌营,一人一旗,破六万大军。连惊鸿,注定会为青史载入一份前无古人的重量。
当今日的神话传遍大地时,他会成为这个时代最传奇的将军,成为所有霸主都爱惜艳羡、想要占有的一杆缨枪。
可是这杆枪已被陛下握在掌心,再也不可能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