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角惊呆了,张嘴欲“啊”,被凌青鹭拿桌上的糕点塞住。
后者放轻脚步走过去,等到阿连把头搁在绳结里,踢开凳子,才慢吞吞绕到他眼前。
阿连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皇帝,不由瞪大眼睛,本就充血的面容愈发通红,两手抓在绳子上,两脚扑腾起来,似乎想说什么。
凌青鹭身子往后一靠,半坐在桌案上,语气不疾不徐:“别怕,朕既然不阻拦想活的人南下,自然也不阻拦想死的人自杀。你想死,就死吧。”
阿连挣扎得更厉害了,原本义无反顾的神情换成了奇怪而扭曲的羞愧。
凌青鹭冷笑道:“只可惜我奔狼三万勇士,怎么叫一个窝囊废坏了名声。同袍都死在战场上,就你是一根绳吊死的,真好奇到九泉之下,你怎么给人家解释你那秃眼珠子长舌头?”
阿连不堪受辱,喉咙里发出嗯嗯的怪声,双手使劲拉扯绳子。只是他再天生神力,此时也因缺氧而乏力,平常一扯就断的床幔成了世上最结实的东西。
见他快要不行了,凌青鹭撩开袍子,拔出绑在大腿一侧的匕首,“朕说了,从不阻拦想死的人去死。”
阿连用最后的力气,拼命摇头。
匕首脱手飞出,擦着他的头发割断床幔,年轻人掉在地上,半卧着咳了几声,刚恢复一些说话能力,就急切解释:“奔狼全军覆没,末将岂能苟且偷生……”
凌青鹭道:“魏逆不出七日就在城下扎营,你以为你还能偷几天?”
见阿连黯然不语,他走上前,把他扶起来,“也许你觉得此时的痛苦已不堪承受,也许你觉得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扭转不了局势。但朕要告诉你,你多活一刻,敌人就多死一个,奔狼营的血就有一分不曾白流。”
“阿连,朕现在任命你为京师总兵官,统御北宁城门卫及巡捕营兵马,兼任京畿五大营奔狼提督,你可敢担起主将之责,为大梁死战不退?”
阿连下意识领命,末了却茫然道:“可是,奔狼营已经没了。”
“谁说没了,不是还有你吗?”
凌青鹭按住他的肩膀,“朕听闻,古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者,一人可抵一军。阿连,朕今天赐你一名、一字。从今往后,你名叫连群啸,你所在之处即为奔狼,你一人,即为一军。”
阿连怔住,胸口剧烈起伏,热泪夺眶而出。
许久,他的双膝重重往下一磕,嘴唇翕动,却因哽咽说不出谢恩的话来。
凌青鹭也没扶他,继续道:“但是比起群狼啸月,朕更想看到翩若惊鸿。惊鸿,是朕赐给你的字。希望你有一天能把心里的风暴释放出来,让它载你高飞,而不是挟你下坠。”
说完,凌青鹭抚了抚他的头发,解下匕首的刀鞘,放在他掌心。
“这把匕首伴朕十年,就留给你了。你要牢牢记住:它今日保下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你的无畏和不屈。今日如此,往后依然。”
离开偏殿的时候,张小角回望了一眼。连惊鸿仍跪在那里,伏地痛哭,似乎要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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