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无移仰头认真看了看那横杆和巨网,似乎是在脑中细想了一番它在海中该如何作用,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诚恳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渔民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他顿了顿,大概是发现这位太子殿下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冷峻,且似乎还对那渔网很是好奇,便又笑道:“殿下若是感兴趣,不妨随我们去船尾看看?我们把网下了,再与殿下仔细说说这网的好处?”
解无移颔首道:“如此甚好,有劳了。”
渔民又是一番摆手摇头,连道不敢。
水镜和解无移一起跟着渔民到了船尾,看着他们解开那吊着横杆的绳子,像是降帆一般将那横杆缓缓降下。
降到与头顶齐高处时,他们抬手将横杆上缠绕了几圈的网一圈一圈反绕回来,舒展铺开,那网便成了一个巨大的“吊床”。
铺开巨网之后,一人托起那网的下摆,将横杆拖向栏杆外,另一人则继续放长吊绳,将那横杆连着网一起缓慢沉入水中。
夕阳余晖斜洒水面,将那沉网之处荡开的水波镀上了一层柔和红光。
将网沉入水中后,那些渔民便开始十分热心地给他们讲这拖网的妙处。
比如,为何要有那根横杆?
因为若单单用两根绳子牵住网的两端,渔网便会不断向中间合拢,而有了横杆在前,便能使渔网一直张开大口,在水下覆盖更大的范围,“吞噬”更多的鱼虾。
再比如,为何要令它沉下水底而不设法使它浮在水面拖行?
因为船在前网在后,船行过水面时会将水面近处的鱼群惊散开来,若是网浮在水面,前方的鱼群都已经被船惊开,渔网便会一无所获。
再再比如,如何保证鱼虾一旦进入就无法逃脱?
因为那渔网上分布着细密的勾刺,一旦鱼撞上网面必会挣扎,而挣扎时鱼鳍鱼鳞或者鱼尾便会被勾刺勾住,勾刺嵌入鱼身,鱼也就被网丝越缠越紧。
解无移听得十分认真,水镜也啧啧称奇。
看着渔民说起渔网时的眉飞色舞和脸上那种由衷的自豪,水镜不禁想起从前在钟灵看铁匠锻造兵刃和在琼国看工匠雕琢玉器时的场面。
他们的动作皆如庖丁解牛一般游刃有余,就好像他们手中的工具已经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好像他们所做的事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而那些精细至极的步骤,繁复无比的工序,水镜自认哪怕是有灵气相助,他也未必能完成得如他们一般精妙娴熟。
这些都是人类世世代代耗费无数心血与时间才领悟和掌握的技艺,而这些技艺流传下来,也将在往后的世世代代中被不断修整改进,去芜存菁。
说完那渔网,渔民们早已不再拘谨,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往年出海时的经历来。
有的说自己曾遇见过飓风起浪,但却凭借经验化险为夷,有的说捕鱼的时候捞上来过一个奇怪物件,当成宝贝带上岸后去当铺一问才知道那是个夜壶,甚至有人一时激动说漏了嘴,将曾私自越过骨扇礁前往深海之事抖落了出来。
那人意识到自己说漏后立即捂住了嘴,险些咬掉舌头。
解无移听后并未责备,只言深海凶险,即便入内也许万分谨慎。
明月初升,银光遍洒。
韶玉不知何时站到了水镜身旁,忽然用手肘戳了戳他,小声道:“欸,你说一会咱们会不会捞上来一个海妖的宝箱,里面塞满了奇珍异宝?”
水镜转过头:“那海妖呢?”
韶玉理所当然道:“箱子里啊!”
水镜笑问:“箱子不是已经被奇珍异宝塞满了么?”
韶玉眨了眨眼,继而仿佛遇到了一个艰难的抉择,眉头紧锁想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道:“那还是不要塞奇珍异宝了,就塞海妖吧,毕竟我们是为了除妖而来。”
说完,他忍痛割爱般沉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