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藏蝉听着水镜神尊的解答, 再看向那祭坛时总觉得甚为阴森,皱眉道:“奉凶鸟为祖先,称洪灾为神力,这芪国人信奉的根本就是邪教吧?”
“这你就觉得像邪教了?”一旁乌兰达挑了挑眉, 随后撇嘴点头道, “那你可得做好准备了,一会还有更邪的。”
钟藏蝉奇怪地看向他,正欲让他解释,却忽然发现几人的目光都牢牢定在了祭坛之上。
她忙转头看去, 只见那祭坛正中的大巫雅此时已是双腿跪地, 而他这一跪,将先前站立时遮挡住的景象完全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瓦罐?
钟藏蝉再定睛一看, 这一看之下险些惊叫出声,只见那半人高的瓦罐顶上,竟是一个人头!
“那是什么!?”钟藏蝉惊道。
“你看,我就说让你做好准备吧?”乌兰达转头看她道,“那罐子里是个人。”
“什么人?尸体吗?为什么会被装在罐子里?”钟藏蝉连连问道。
“活人。”解无移冷冷遥望着那瓦罐,眼中满是寒意。
“而且……”乌兰达凑近小声补充道,“他是芪国皇长子。”
“什么!?”钟藏蝉脑中一炸,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
芪国皇长子?被放在罐子里!?
乌兰达的面色也不再像先前那般轻松,带着几分凝重道:“这种祭祀,也是芪国信仰的一部分。”
洪鸾之所以被称为凶鸟,不仅因为它象征洪灾,更因为它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习性。
食子。
在芪国的传说中,洪鸾引发洪水的力量来源于一种神树——婆罗。
婆罗神木的花叶可供给洪鸾灾祸之力,但却不可直接食用,而要以洪鸾雏鸟的血肉为引。
雌雄双鸟配对诞下第一只雏鸟后,会每日以婆罗神木花叶喂养它,待时机成熟,雌雄双鸟便会将这只雏鸟分食,以获得引洪之力。
芪国将洪鸾奉为祖先,便也将这种残忍的习性继承了下来。他们坚信以长子鲜血为介,便能令药草效力倍增,从而延年益寿,并获得天赐神力。
在别国,皇长子向来是最为尊贵的储君人选,然而在芪国,这个身份却无异于一种灾难。
芪国历代从未出现过长子继位的情况,正是因为每一代皇长子都成了这种残忍习俗的牺牲品。
他们从出生时起便被养于瓦罐之中,被以名贵药草喂食,并以药汤浸泡。为求药效发挥极致,装着他们的瓦罐不会随着他们的长大而更换,狭小的瓦罐硬生生束缚着他们的生长,致使他们的身体逐渐畸形。
这种折磨长达十五年,直到皇长子束发之日前夜,大巫雅会开坛设法敬告洪鸾,而后在次日日出之时行放血之礼,将皇长子所有血液取尽,分封于两坛,一坛敬献给祖先洪鸾,另一坛则留给国主国后。
今夜正是皇长子十五岁生辰的前夜,祭坛上的大巫雅便是在向洪鸾献敬,而明日日出之时,就是那位皇长子的死期。
“他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钟藏蝉愤怒地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那阴森祭坛,“那可是自己的亲骨肉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们……他们简直禽兽不如!”
钟藏砚没有像妹妹一样激动,却也是紧紧皱眉,喃喃道:“他们怎么忍心呢……”
乌兰达叹气道:“这种习俗从芪国祖先时起就延续至今,在他们的意识中,‘长子’或许代表的已经不是‘孩子’,而是另一种意义了。而且,大巫雅也不会给国主夫妇和皇长子培养感情的机会,每代皇长子一落地就会被大巫雅带走,从此与爹娘隔离开来,至死难得再见。”
钟藏蝉并没能被这种解释说服,依旧怒道:“那国主夫妇都是死人吗?任由大巫雅作祟,难道就不能阻止?”
乌兰达摇头道:“你还是没有理解,大巫雅在芪国是神的象征,遵从大巫雅的可不只是国主,还有所有芪国子民。在芪国,忤逆大巫雅的旨意就是逆天而行,是要被处死的,就连国主也不例外。”
“那皇长子自己呢?”钟藏蝉不死心道,“他也能接受这种命运?小时候无能为力也就罢了,长大之后他也不反抗吗?”
乌兰达又叹了口气:“皇长子从出生时起就在瓦罐之中,手无缚鸡之力,更没有人会教他言语,他与牲畜……其实也无分别,大概甚至到死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其实是个人吧。”
钟藏蝉沉默了,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冷血的父母,这样令人发指的习俗,这样愚昧无知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