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季青临未见其境先闻其声。

再睁眼时,眼前已是前所未见的另一番景象。

遮天蔽日的繁茂树木枝丫交错,偶有刺眼的阳光从树缝中漏下,在地上缀出星点光斑。脚下是层层盘绕交错的树根,那些树根相互堆叠,将路面遮掩得严严实实,像是一座接一座的低矮小丘。

“呀!真的有河!”

一声饱含惊喜的话语从钟藏蝉口中传出,季青临立即从她眼中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向下的陡坡,坡下正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清澈河流。

“哥哥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河边了。”

钟藏蝉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旁,季青临这才发觉她与释酒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钟藏砚,而钟藏砚此时眉头紧缩,苍白的脸上布满汗珠,显得极为憔悴。

他虚弱地点了点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在两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向那陡坡走去。

三人终于到了河边,钟藏砚立即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坐在地。

钟藏蝉蹲在他身旁,麻利地脱下他的鞋袜,而后轻轻卷起他的裤脚。

一片乌紫。

钟藏砚的右腿,从膝盖以下直到脚背,都像是瘀血般肿胀着,几乎已经将皮肤撑得有些透明起来,令人看得胆战心惊。

释酒二话没说,从腰后拔出一把短刃,钟藏蝉大惊,连忙扯住他的胳膊道:“你干什么?”

释酒平静道:“他误踏瘴沼,现在腿上不仅有淤血还有瘴气,若不放血疏气,他这腿很快就废了。”

钟藏蝉咽了口唾沫,迟疑着缓缓松开了手。

“忍着点。”释酒对钟藏砚道。

钟藏砚点了点头,释酒抬起他的右脚,迅速在他脚趾上划出一道口子来,钟藏蝉心下狠狠一揪,眼看着那污血从钟藏砚脚尖涌出,几乎不忍直视。

释酒从旁扯了一片草叶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而后将短刃入鞘收回腰间,又从另一侧腰上解下他盛酒的那个葫芦,拔开葫芦嘴,将那擦血的草叶塞进葫芦,又把葫芦嘴对上了钟藏砚脚上的口子接起污血来。

钟藏蝉瞠目结舌,这不是他的酒壶吗?他……他用这葫芦接血是什么意思?

“你这又是作甚?”钟藏蝉可不是那种藏得住话的人,她不解,所以便开口问,丝毫也不含糊。

释酒瞥了她一眼,道:“芪国丛林中到处都是嗜血的蚊蝇飞虫,水中也有不少,它们一旦嗅到血腥之气便会成群结队靠近。若是被它们围攻,就连水牛野象也会顷刻间化为白骨。所以此地不宜见血,非见不可的话,也必须用器物盛装后密封埋于土中。”

钟藏蝉缓缓点了点头,心下松了松,感叹道:“你知道的真多。”

释酒淡淡一笑,满不在乎道:“活太久了嘛,还什么都不懂不是白活了?”

钟藏蝉微微一怔:“活太久?”

释酒“嗯”了一声,一边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一边闲聊般将自己因为无爱无恨而“长生”之事随口一提。

释酒“长生”一事季青临是知道的,所以此时借钟藏蝉的双耳听到这些也并不觉得意外,但是,释酒接下来与钟藏蝉“闲聊”的话题,倒真是让他大吃一惊。

在虞国灭亡之前,释酒曾是虞国的国师。

而且,他担任虞国国师已长达数百年,最早甚至要追溯到虞国建立之初。

虞国的第一任国主与释酒算是从小一起长大,释酒也并未对其隐瞒“长生”之事,在虞国建立的过程中,释酒曾多次从旁建议指点,可以说,虞国最初是他二人共同所建。

建国后,国主曾表示想将这个位置交给释酒去坐,但释酒对此毫无兴趣,他本就无欲无求,这些名利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国主见他毫不动摇,便退而求其次请他担任虞国国师。经国主苦苦相劝,释酒便也未再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