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藏蝉愣了愣,道:“然后呢?”
“然后?”乌兰达奇怪道,“还能有什么然后?然后图克巴安向大銮进献战马,大銮就转头去打你们钟灵了啊!”
钟藏蝉听见“钟灵”二字心中又是一痛,但很快摇了摇头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然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哦,你说这个呀,”乌兰达朝释酒三人努了努嘴,“就是他们救我出来的。”
钟藏蝉狐疑地看了看三人,道:“怎么救的?”
“这……这我怎么给你形容呢?”乌兰达挠了挠头,似是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憋了半天才道,“其实就和今天救你们差不多,先把局面搅乱,然后趁乱出击。你应该知道,草原上的秋天枯草遍地,一点火星就足以让草原变成火海,他们就是放了把火,然后就这么趁乱把我救出来了。”
钟藏蝉呆呆眨眼,满脸都是狐疑,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就凭他们三个人,一把火,就能救出人来然后全身而退?
“其实你不用这么惊讶,”乌兰达笑道,“今天救你们也就只有我们三个,这不也把你们救出来了吗?”
乌兰达话到此处,房梁上的白鸟忽然一拍翅膀落在了桌上,吓了钟藏蝉一跳。
乌兰达忙道:“哦,不对不对,不止三个,怎么能把白毛给忘了呢?它今晚可是大功臣啊!是不是啊白毛?”
说着,他讨好般地将手里剩的那点馒头渣递到白毛面前,白毛傲慢地一甩头别过脸去,貌似很是不屑。
钟藏蝉顿时无言反驳,没错,今晚他们仅凭三人一鸟就将他兄妹二人救出,还真由不得她不信。
乌兰达见她终是没再把不信写在脸上,接着道:“其实吧,我说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们俩心里有数,别把我们当成什么来路不明图谋不轨之人,往后大家并肩作战,可不能心存嫌隙……”
“等会等会,”钟藏蝉抬手打断,皱眉道,“怎么就并肩作战了?作什么战?和谁战?”
“当然是和大銮啊!”乌兰达诧异地看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难道你们不打算报仇吗?”
钟藏蝉一怔,报仇?向大銮报仇?这种事是我“打算”一下就能做到的吗?
她和哥哥刚刚才逃离虎口,就连未来何去何从还未有时间去想,这就已经开始讨论到报仇了?
她的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就凭……我们几个?”
她本想说“你们几个”,但话到嘴边终究是换成了“我们”。
“当然不是,”乌兰达轻松道,“但总要一步步来不是吗?对付大銮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一朝一夕间就想完成那是异想天开,但至少我们会努力去做,毕竟想指望大銮自己灭亡更不可能不是吗?”
大銮灭亡,这是钟藏蝉在这五年中幻想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事情,但她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将此作为目标,这……真的不是蚍蜉撼树吗?
事到如今,她也基本明白了这几人救他们的真正原因,这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想到这里,钟藏蝉又有些疑惑,她看向乌兰达问道:“可是据你所言,你落到如今的下场都是被你姐夫图克巴安陷害,他才是你的仇人不是吗?你却为何要对付大銮?”
乌兰达忽然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图克巴安的所作所为很卑鄙,很无耻,但是,我虽不能认同却能理解。为了权力,这世上有太多人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图克巴安正是其中一个。其实,他本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图克巴安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早在乌兰达决定率部出征之时,就已经料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他知道此战有多么艰难,也知道自己很可能就此一去不返。
所以,那时的乌兰达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要在出征前将御马哨吹奏之法留给图克巴安,希望他能肩负起率领两部共同发展的重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图克巴安竟会对他下手。
图克巴安所做的一切让乌兰达终于明白,在图克巴安心底,其实从来都没有将乌兰部与图兆视为一体,他一直把乌兰部当做敌人,当做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他根本不在乎兰兆的未来,他在乎的仅仅只是他能掌握多大的权力,拥有多么至高无上的地位。
生为乌兰部首领之子,这是乌兰达无法选择的命运,但他却从未想过要去争夺那所谓的国主宝座。只要那个位置上坐的是一个能够给兰兆带来希望的人,乌兰达并不在乎他是谁。
甚至在图克巴安陷害他成为兰兆罪人,坐稳国主之位后,乌兰达还曾有过一丝幻想:图克巴安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国主之位,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放眼全局,正视一下大銮这个强敌了呢?
是的,他正视了,而他正视的方式就是俯首称臣。
为偏安一隅不受战事困扰,为保自己有生之年可以尽享荣华,图克巴安毫不犹豫地将兰兆的未来交到了大銮的手中。